辛霍没有立刻回复,重新拿了杯子,给他掺了茶,但这次,茶满了些,一个劲儿往外溢。秦招伸手去挡了一下,辛霍笑眯眯地放下茶壶。
“我避世而居二十载,如今回来别无所求,只希望调查局不要毁在小人手中。所谓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如此世道才能显出你的决心与意志。”
“辛老。”秦招很认真地说,“我没读过几年书,听不懂。”
辛霍莫名噎了一下,以为秦招讽刺他说话不够直接,便笑道:“我知道你担心自己太年轻,不能服众。但这对我来说却恰恰是你的优势。你应该也很清楚,总局如今缺少新鲜血液,所有人都被旧制度所束缚,大家需要一次彻底的革新。想要重振下属的信心,必然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领头羊。你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秦招很想提醒辛霍,兽魄一经面世,他就不再是所谓的最强。会有很多人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获取兽魄,提升势元。
那时候,秦招恐怕会淹没在后起之秀当中。
但辛霍没有让他打断:“你想说兽魄的事?完全不必担心。你亲自审过那些偷渡客就该比我明白,兽魄来带的能量只是一时的,是可消耗的。而且吸收太多的兽魄,反而会让自己的身体产生依赖,一旦停下,他们的势元会逐渐的减弱,甚至比不上最初的自己。只有像你这样天生的强者,最终才会立于不败之地。”
秦招自然知道他说的这一点:“就算是这样,我以作战指挥的身份照样可以为调查局做事。副局长的身份对我来说多此一举,没有必要。”
被秦招这样好不委婉地拒绝,辛霍不仅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满眼的欣赏:“真是奇了。”
“什么奇了?”
“二十年前我有一个得力下属,她在和你差不多的年纪成为了一名优秀的作战指挥,出师必胜,百战不殆。说起来,她的性格反倒没有你稳重,全靠自己的异能和作战手段赢人心,平日里倒是个风风火火的人。当初我也想要升她为副局,她和你说了一样的话。”
辛霍端起茶杯递到嘴边,却没有喝下去,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副局长只是一个名号,喊得响亮。但有没有这个前缀,都不影响她的号召力。她当初在调查局的威望不比我低,依我看,倒不如大大方方接受提拔,几番推辞反倒让下面的人替她着急。”
秦招是个心眼儿很直的人,他听人说话一般只听面上那层。说一就是一,绝不往二想。
但他脑子却不笨。
他感觉辛霍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遗憾中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自嘲。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秦招忍不住想问辛霍,那个人是不是萧拂?时不时雁风浔的妈妈?
可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两个人皆是一愣。
辛霍已经提醒了自己的手下,让他们非紧急的事不要来打扰,所以敲门的人应该是找秦招的。
果不其然,门一打开,宗恕像山一样杵在那儿,几乎把整个门口堵死。
秦招问他有什么事,宗恕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队长,看一下手机。”
秦招:“……”
他冷冷瞪了宗恕一眼,意思是:就这破事你不能等我谈完了再说?当着新局长的面这么横冲直撞地跑过来,就为了让我看一眼手机?你是被陈厌青传染得脑子不正常了吗?
下一秒,陈厌青就从宗恕的背后冒了个头,看上去有些紧张也有些尴尬,他先对辛霍鞠躬道了个歉:“局长,请原谅我们的唐突。实在是……有紧急的情况。那个,秦队啊,你快看看手机,真的。”
说完,陈厌青拉着宗恕就跑了。生怕被秦招原地捅穿。
“抱歉。”秦招对辛霍颔首致歉,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随即愣住。
雁风浔给他打了三十几通电话。从下午三点就在打,现在已经五点了。他一急,险些站了起来,手里攒着电话想要回拨,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辛霍。
“是浔儿?”辛霍依旧笑眼慈祥。
秦招嗯了一声:“可能是有急事,他今天要……”
说到这儿,秦招莫名的顿了一下,虽然他觉得辛霍既是局长又是雁风浔的外公,似乎没有隐瞒的必要,但还是忍不住改口道,“他今天要在耶努雾司帮我带两个守势大战的自由参赛选手,那两个人没有作战经验,阿浔帮我照看一下。”
辛霍沉吟片刻,摆摆手:“那你问问他是不是遇到了麻烦。我听说今年总部提交的报名人数不足,这是一件要紧事。不用顾忌我,就在这里打吧。”
“就在这里?”秦招觉得不太礼貌,“我要不还是……”
“没关系,万一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正好耶努雾司那边,我可以安排人手。”
秦招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越来越重,他直觉不能在这里打这通电话,可是又给不出理由,只能硬着头皮回拨了电话。
雁风浔那边接得很快,但和秦招想象中着急的语气不同,他好像很惬意,嘴里发出叽咕叽咕的声音,似乎在嚼什么糖。
“喂,宝贝你怎么才接电话,我都一整天没听到你的声音了。陈厌青说你在和我外公开小会?是不是他给你安排加班了?太过分了,回头我帮你说他。真是的,怎么能让你开一天的会啊,这个坏老头——”
“嘘,嘘。”秦招慌里慌张地捂住手机,眼神瞥了一眼辛霍。后者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随即笑意盎然地看着他。
秦招脸色通红地背过身去:“你有什么事?”
“你好冷漠。”雁风浔委屈地说,“你不说想我,也不安慰独守空床的我,上来就问我什么事。你不爱我了。”
“……我。”秦招咬着嘴皮,实在没办法了,拿开手机对辛霍说,“辛局,我想……”
辛霍冲他挥挥手,笑得乐不可支:“快去吧,别让我这个坏老头扫了兴。”
“对不起。”秦招冲他鞠了一躬,匆匆跑出了办公室。
秦招捂着电话,一直到回了他自己的办公室才敢放开听。对面的雁风浔好像知道他的处境尴尬,这几分钟里一直没有说话。
“喂?”
秦招以为他没在听了,结果下一秒,雁风浔就说:“今天先锋队是不是要团建啊?你会一直和陈厌青他们待在一起吗?好羡慕啊,我也想和你们一起,但是我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秦招蹙起眉,问了句:“团建?什么时——”
“不管,总之你不能背着我和别人聚餐。今天你们都要待在总部大楼,在我回来以前哪里都不许去。”
“我……”秦招忽然闭了嘴。
“你乖乖的听话,等我回来。要是一个人无聊了就去找陈厌青和宗恕,今晚不如就通宵跟他们一起斗地主,把他俩底裤都赢走。哦还有……”
雁风浔停顿片刻,话说得很隐晦,“我送你的礼物,一定要随身携带,不要弄丢了。”
秦招听得云里雾里的,下意识就问:“什么礼物……”
雁风浔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肯说个明白,只是反复跟他强调:“我给你的东西,不许取下来。”
到这里,秦招终于察觉到雁风浔的意图——他们的通话恐怕被监听了。
不许取下来?
秦招下意识摸了摸耳朵上的那枚耳钉,轻轻问了句:“万一太碍事了也不能取吗?”
“不行,任何时候都不能取下来。你嫌它碍事就是嫌我碍事,你不爱我了!”
“爱,我很爱你。”秦招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雁风浔这才满意:“等我休息好了立刻就回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不要跟别人跑掉了。”
秦招想了想,忽然问了句:“万一我有工作要忙呢,你外公又不算别人。”
“算。”雁风浔很果断地答道,“除了我以外的都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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