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检区的门一关,外面的热闹就被阻隔了,林乐山紧张兮兮地抱着一杯水,左顾右盼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如果有雁风浔陪着他,他还可以淡定一点。
所谓比上不足比下不余,只要有雁风浔在,他俩就都是异能者中的吊车尾,大哥二哥相互扶持,不觉得如芒刺背。但现在雁风浔一走,整个候检区所有报名者的势元都是在6000往上走,林乐山的压力就来了。
秦招看出他在紧张,便说:“不用担心,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他们知道你的情况。”
林乐山点点头,自我安慰了一阵,开始和秦招没话找话:“你说雁十这小子,干嘛不进来等?我记得他最讨厌闹哄哄的地方了。”
“是吗?”秦招顺嘴一问。
“是啊!他巨烦人群聚集的地方,我刚认识他那会儿觉得这人真独,从来都是一个人,谁想和他搭话得先受他一个白眼。哈哈哈!”
“嗯,他以前确实喜静。”秦招想了想,他其实从雁风浔共感的少年记忆中看见过这些片段,只不过记忆重重叠叠,太多也太杂,如果不是林乐山提起,他都快忘了这些细节。
“你也知道他以前啊?那他肯定跟你讲过和我是怎么认识的?”林乐山有点期待地看着他。
秦招本来想说没有,但他又觉得,如果这么说,林乐山可能会失落。于是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只说他知道,也没说是他自己从雁风浔记忆里看到的。
林乐山自然会以为是雁风浔和秦招聊过他,于是激动地支棱起来:“是吗是吗?他会和你聊我?”
秦招看他那副样子,觉得有些眼熟。忽然想到街边偶然看见的小狗,饿了好几天后突然被人喂食,就会疯狂摇动自己的尾巴。林乐山就像那样。
“他和我说过,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这句话不是秦招瞎编,雁风浔的确这样提到过。
雁风浔并不吝啬于用“最”字来形容林乐山,因为严格说起来,除了林乐山,他其实没朋友。
“嘿嘿,是吗?这小子还是有良心的嘛!”林乐山搓了搓自己的后脑勺。
其实作为好朋友,林乐山一直觉得自己是高攀了雁风浔。
从家境来讲,雁风浔是联盟军部上将之子,而雁家除了手握军权,同时也是坐拥亿万产业的真豪门。雁家几支里,有从商的从政的从军的,他们共同构成了这个庞大牢固的家族势力。
就算当年有不少谣言,称雁风浔在雁家不受宠,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受宠的小少爷也是小少爷。
而林乐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里出生的小孩。他和雁风浔天然的就有一道分界线。
他小时候父母离异,跟着母亲生活,前几年还挺快活,结果人生不如意,十二岁那年他母亲身患重病,不仅无法再养活林乐山,反而还增添了林乐山的生活负担。当时林乐山年幼,别无他法只能去找他亲爹依靠,也想凑钱治他妈。
可他爸那时候已经再婚,又生了个孩子,一门心思放在新的家庭里。后妈是个心眼儿颇多而且极其阴狠的人,她拒绝接济林乐山,也不愿意拿钱给前妻治病,想方设法要把林乐山赶出家门。
林乐山他爸是个怂炮,耳旁风一吹,他就动摇了,问了医生,确定自己前妻的病就算是治了也没两年可活,于是心安理得地把儿子拒之门外,不肯出钱。
一年后,林乐山的妈妈去世了。虽然这一整年他都在为此做心理准备,但真正迎接这个结果的时候,他还是难以承受。最让人难受的事,他妈去世之后,他爸就出现了。他想把林乐山的监护权拿回来,表面上忙里忙外地准备后事,实际是觊觎那套房子。
那一年林乐山十三岁,失去了最亲的人,还被亲爹算计,自己又没什么能力反抗。
某个午休的时间,大家都去食堂吃饭了,林乐山只能抱着昨晚给自己炒的蛋炒饭跑到天台去吃,可是饭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吃不下去,也活不下去。
他放下盒饭,突然就一个冲动,想往下跳。
雁风浔救了他。
或者不是说救了他,而是抓住了他。
雁风浔问林乐山:“你想死?”
林乐山哭得满脸泪水,说:“你别劝我,说什么都不管用。我的人生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让我死吧。”
雁风浔点点头:“行,那你死吧。”
林乐山:“?”
雁风浔一边检查自己的装备,然后爬到天台围栏上坐着,一边反复问林乐山:“确定想死了吗?不想死还有机会后悔。”
“你要和我一起跳?”林乐山不知道这年头自杀还有组队的,他茫然中又带着一些欣喜,好像找到了同病相怜的人,他突然就鼻子一酸,把自己家里那点破事儿一股脑地都宣泄了出来,说到最后,已经哭得看不清眼前,“……你说我怎么活?这世上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活着太痛苦了,我不想活了。”
雁风浔递给林乐山一个东西,说“戴着”。
林乐山乖乖听话戴好了,问雁风浔:“这是什么?”
雁风浔说:“好东西。”
说完,他拉着林乐山直接一步跃下教学楼天台。
对林乐山而言,上百米的距离,摔下去就是个死,没有别的可能。他愣了几秒种后,终于意识到他是真的要死了,于是在空中惊声尖叫:“啊啊啊啊!!”
雁风浔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地提醒他:“安静,别让人知道我们跳楼。”
两个人急速往下落的时候,飞行装置自动检测出高度,在最适宜的距离触发了喷气及伞翼保护,林乐山鬼吼鬼叫了好久,才发现他没有摔死,而是飘在在空中。
雁风浔看着手里的微型屏幕,调整数据:“啧,还是不行。”
他已经试飞过十几次,但每次都还是只能缓缓下落,不能达到自由飞行的状态。于是得出结论,人类要靠轻型机甲飞行,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做提升技术。
事后,林乐山趴在地上吐了好一会儿,哆哆嗦嗦地看着雁风浔:“你差点杀了我!”
雁风浔面无表情看着他:“是你想死,我只不过拿你最后的人生帮我做一次双人飞行测试,算你死得其所。”
“我要报警抓你!疯子!”
雁风浔盯着他半晌,忽然说:“你妈的房子在哪儿?”
“关、关你什么事……!”
雁风浔收好自己的设备,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长得像打火机的东西,递给林乐山。
林乐山接过,迷茫不已:“干什么?你要抽烟?我不会……”
“是伪装成打火机的炸弹。”雁风浔冲他挑眉,似笑非笑地说,“把它送给你爸试试。”
林乐山错愕不已:“这、这……这是杀人,是犯法……”
“谁让你痛苦,你就让谁痛苦百倍。谁把你逼死,你死的时候就得拉谁垫背。”
林乐山第一次听见这种言论,脑子里咻的一下炸开了,毛骨悚然地看着雁风浔,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简直是个……”
“我简直是个哲学家。”雁风浔耸耸肩,又问他,“房子在哪儿,几栋几号。”
林乐山呆呆地告诉了他自己家的小区和门牌号,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干嘛要告诉这个疯子家住哪儿?再说了,那很快就不是他家了……
雁风浔点点头,道:“就作为你帮我试飞的报酬。”
林乐山当时还处在精神恍惚的状态。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知道所谓的报酬,是雁风浔替他拿回了他和他妈妈的家。
“后来你真的把打火机给你父亲了吗?”秦招问。
“没有……嘿嘿。”林乐山挠挠头,“我没有雁十那么疯……咳,那么厉害。他胆子大的要命,我有点怂,怕出事就没给。雁十还笑话我,说我的恨其实都是假的,我连报复回去的心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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