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他不知道哭自己可怜还是可笑,图什么啊,笨死了。
勇敢小兔也有笨死的一天。
烟味太呛, 他呼吸不了, 本能用力的将脸埋在臂弯里,蜷成一团。
口中含的救心丸药味混合着血腥味, 小腿一阵刺痛,身心已千疮百孔, 此刻他只在想。
裴长忌刚才在电话里和自己说什么了?
黎因想问,如果自己争取一下,他们不离婚好不好?
他的漫画还没大结局,小兔究竟和饲养员幸福的生活还是独自闯荡江湖,裴长忌知道他死掉以后会不会难过。
他的摇摇车——
他的摇摇车不要送给别人好不好,即便是离婚也让他带走可不可以?
将来裴长忌哄别人的时候,也会送他摇摇车吗。
空中不断的火光越演越烈,震动地板。
从窗向外迸发着流星般的璀璨蓝色烟花,杂糅着其他颜色,姹紫嫣红。
黎因身上一轻,被卷进了琥珀松味道的怀里。
漫天弥漫的黑烟里,黎因用力睁眼,见到的是裴长忌猩红的眼,三楼的楼梯已经下不去,他是从云梯跳窗进来的。
琥珀松的香是凉的,裴长忌抱他极紧,黎因看到他隐隐又被烟雾明灭之间真实逼近的脸庞才猛然惊觉不是死前的回光返照。
“你怎么来了……”
带着激烈难安的情愫,一时间他只觉得有千万种心绪涌上心头。
他被人裹在怀里,裴长忌带着他到窗边。
黎因不会读唇语,却也看明白他说了两个字。
“别怕。”
“我来了。”
浓烟滚滚顺着窗向外延伸,裴长忌抱着他到窗边,窗外大雪纷飞,像春日里飘在空中的棉絮。
现场警戒线外拉起紧急的红**光。
黎因咳了几声,奄奄一息。
他觉得自己真的撑不下去了,花猫似的脸蹭在裴长忌的怀里,哽咽的说不出话。
裴长忌亲了亲他的额头,黎因感受到他喉结在震动,但听不见他说的话。
裴长忌扣着他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胸口,用力的吻了他的眉眼,他身上的西装早就被火烧破大半,黎因在窗外,他身后挡住汹涌而来的火。
黎因什么也不想听了,接下来是生是死似乎都不重要了似的。
因为……
太好了,裴长忌活着。
一瞬间他比什么都重要了。
在漫天浓烟卷烬中,裴长忌搂着他纵身一跃,四楼的烟火彻底爆炸,定格般的火光剪切出两人的身影。
——
“如果你是狐狸先生,你一定会要很多很多的财富吧?”半年前,黎因躺在病床上问裴长忌。
裴长忌和他并不熟。
只是看到他为了自己的玫瑰园淋湿,发烧,躺在病床上可怜样才愿意陪陪他。
在狐狸先生和兔子小姐的短漫中,他们的结局并不好。
兔子小姐任狐狸先生欺骗,狐狸先生悔时已晚。
“不,如果我是狐狸先生,我会用神灯,复活兔子小姐。”
黎因不解,忍不住笑:“那你不要钱啦?”
“真金白银我会赚,兔子小姐错过赚不来。”
黎因没想到裴长忌还有点真性情。
“你ooc啦。”
裴长忌挑眉,不知道什么是ooc。
裴长忌说:“电视里都这样。”
黎因问:“那你呢?如果真的是你,在死和见一面兔子小姐选,你选什么?”
裴长忌说:“我不知道。”
他从小到大,没见过所谓相爱低万难的爱情,父母怨恨,兄弟相残,他不知道应该怎么选择。
黎因cos小神灯:“希望有一天你知道喽。”
——
在京城第二次下雪的时候裴长忌知道了答案。
失火时,他拿走合同下楼,以为手机忘在楼上。
还是后来见到连宋的时候,连宋拿出来说忙起来忘记还给他了。
连宋把他安排到其他地方,找了消防车准备先救火,周然过了一会给裴长忌打电话骂他:“你是不是用黎因手机把我拉黑了?”
裴长忌承认的大大方方。
“那又怎样?”
周然疯了似的问:“黎因在哪?他去找你了知不知道?他和薛眠之说去港口找你了!”
裴长忌在看台上眺望远方熊熊燃烧的二十七号仓,瞳孔地震。
冲到火场,有人说那个Omega疯了,怎么自己进去寻死。
老郭本就觉得黎因眼熟,只是情急之下没想起来他是谁。
裴长忌慌张到了现场,老郭吓得坐在地上,结结巴巴说:“我们……我们以为您还在里头,他……他进去找您了!”
“裴总!里面已经开始炸了!您不能进去啊!”
连宋也拦:“黎小少爷就算在里面,您也进不去了啊!”
谁也拦不住,谁也不敢再拦。
嘟嘟嘟,手机接起的那一刻裴长忌踏进火场。
“裴会长,我什么都听不见了……我想听你说话……”
“宝宝,别怕,我来找你,别怕。”即便知道他听不见,却也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
失重感在一刻。
黎因没有感觉到痛,他始终在裴长忌的怀里,两人摔进气垫床,深陷其中。
白软的塑料气垫承着两个人的重量。
消防人员把充气垫拉远,黎因从裴长忌的怀里翻下去,两个人平躺在垫上。
周围人吵嚷,像是巨大的声音洪流。
蓝色烟花从二十七号仓的天花板炸开而出,浓烈的黑烟中夹杂着蓝色烟花和火光,流星般璀璨的光辉,各种颜色杂糅。
绽放天空,好像满城的烟火。
“氧气面罩,快!”急救人员发觉黎因吸。入大量烟雾,直接扣在他的脸上。
黎因脑海嗡鸣,吸气,呼气,肾上腺素飙升让他找回残存即将魂飞魄散的理智,他勾勾手指尖,想要爬起来。
裴长忌缓了一会,起来抱他,自己身上的上也顾不得。
“他要摘面罩。”裴长忌抱着他上救护车。
黎因躺在急救床上,难以置信的睁开沉重的眼皮,旁边的男人脸上是脏的。
向来稳重的裴长忌手抖的像筛子,握着他的手一遍遍亲手背。
恍惚如梦,脏兮兮的裴长忌眼里带着暗红血丝,黎因的手背被一滴泪珠砸中。
裴长忌是个很冷情的人,他曾年幼在医院里见母亲去世,独自去国外留学五年,骄傲如他,从不会因任何事流泪。
周围一切都虚化起来,只剩下眼前这个守着他骄傲的男人。
裴长忌竟然为了他哭了。
“黎因……”裴长忌心口一窒。
黎因摘下面罩,猛起身扑到裴长忌怀里,哇哇痛哭:“裴长忌——你太讨厌了——呜呜……”
“宝宝…”裴长忌声音嘶哑。
黎因的动静也变的沙哑,可他仍旧情绪激动,紧紧的扣着眼前的男人,生怕自己一放手他就不见了。
“我以为你在里面,我以为你要死了——”
他撕心裂肺的哭,脸颊埋在裴长忌的肩膀里哽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好讨厌……好讨厌…讨厌你!裴长忌我讨厌你呜呜呜呜——”
黎因泛红的眼眶里渐渐蓄满泪,一颗颗珍珠豆大似的滚落,脸上泪痕四行,翻滚着坠落下来。
那么大的火。
他死了就算了,本来自己也多活了一辈子算值当了,可裴长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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