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香里蒙了,她原本以为既然谭法滨那样看重事业,这段感情也是她出了九成的力来维持,这就说明谭法滨没那么需要她,那和平分手不是不行。
可此时她才知道,谭法滨不需要她的感情,却需要她这样一个符号跟在他身边——她的存在能为他的事业增光添彩。
谭法滨明确告诉她,不可能分手。
陈香里忽然问,“那结婚呢?不分手,那我们就把婚先结了!”
谭法滨却沉默,半晌道:“香里,我现在没有精力考虑这个。”
陈香里对谭法滨的认知完全崩塌了,以前她只是觉得谭法滨很大男子主义,对事业看得比家庭重,现在却觉得谭法滨自私可恶,像个冷血的恶魔。
她无法拥有家庭,也无法离开谭法滨,去追求近在咫尺的幸福。后来每一次傅顺安回来看她,她都觉得难过。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在一起呢?是不是只有谭法滨死了她才能自由?
这个突然涌入脑海的念头让她浑身一凛。对,谭法滨死了,她就能和傅顺安在一起了!
那段时间,谭法滨难得地长时间待在县里,作坊又出了法律方面的问题,谭法滨有些烦躁。陈香里搬出自己从县图书馆借阅的法律书,跟谭法滨探讨,谭法滨直夸她厉害。
两人的关系再次融洽起来,陈香里趁机约谭法滨晚上到作坊,看看他新设计的纸房子,谭法滨欣然同意。
那天,谭法滨喝了不少酒,到作坊时陈香里还没到,他便继续制作起纸房子。一旦沉浸入自己的世界,谭法滨就会变得异常专注,一般听不到周围的动静。
陈香里正是知道他的这一习惯,于是拿着刀,悄悄靠近,狠狠刺入他的内脏。
谭法滨死时,双眼茫然地瞪着她,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忍着眼泪和恐惧,颤抖着说:“我也没有办法,是你逼我这样做!”
等谭法滨没有呼吸之后,她迅速按照之前的想法,将纸房子罩在谭法滨身上,营造出诡异、复仇的场景,再将作坊里打扫干净,处理掉一切与作案有关的东西。
警方来调查时,她以泪洗面,县里都说她与谭法滨感情甚笃,不日就将结婚,加上当时有更多值得调查的人,她这个真凶淡出了警方的视野。
“你一个人杀了谭法滨?”季沉蛟说:“当时傅顺安也在丰安县。”
陈香里激动道:“傅顺安什么都不知道,是我一个人动的手!”
季沉蛟叹了口气,直到现在,陈香里还想保护傅顺安。当年警方判断凶手是男性,她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怎么可能独自杀死谭法滨?
而傅顺安讲述的则与陈香里截然不同——
谭法滨死后,沈维悲伤过度,傅顺安留在丰安县帮忙料理后事、协助调查,几乎与沈维形影不离,对整日哭泣的陈香里心怀怜意。
后来,他继续学业,得知沈维和陈香里解散了谭家的作坊,将家里的资金、补偿金全部用于追踪凶手,却一无所获。他想要提供帮助,可他也只是刚毕业,事业不顺,连自己都还没有在社会上站稳脚跟。
他与沈维一直有联系,但沈维好像不愿意麻烦他,很少主动向他提要求。他都是过了半年,才知道沈维和陈香里离开丰安县这个伤心地,来到丰市工作。
昔日热情开朗的同学变得沉默寡言,在医院门支一口锅,勉强糊口。陈香里也不得不当起护工,靠此后人养活自己。
傅顺安觉得心酸,也恨自己没有能力抓到凶手。
几年后,他因为发展需求,搬到丰市,和沈维和陈香里的接触越来越多,沈维还是没有放弃追凶,而陈香里忘不了谭法滨,过着孤单的日子。
他忽然对陈香里产生了很多怜惜,这种怜惜有别于心动和爱情,或许源自于多年前陈香里做的一餐一饭,和那些无忧无虑的青春岁月。他觉得,这样的女人应该有一个人去疼。
三年前,他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向陈香里倾诉爱意。陈香里起初很惊慌,不断强调自己爱的是谭法滨,和他之间社会地位相差太远。
他明白,陈香里很自卑。但是爱情一旦来了,就有跨越山海的勇气。他不断给出关心,感化陈香里。陈香里慢慢接受了他的追求。
但是一个他没有想过的问题出现——他们怎么面对沈维。
沈维将陈香里当做嫂子,嫂子和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在一起了,虽然在法律上是正当的,但在人情上,沈维一定接受不了。
傅顺安和陈香里只得瞒着沈维,顾及沈维的心情,陈香里甚至不愿意从破旧的老楼里搬出去。傅顺安非常过意不去,他想要给陈香里一个美满的家,他现在也有这个条件,却无法如愿。
“谭哥的死我和香里都很难过,尤其是香里,但这一切与我们没有关系。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活着的人有追求幸福的资格。”傅顺安说得神情并茂,“我承认伪造音频,但是老沈下药,还有谭哥的案子和我没有关系!”
两人的口供合在一起,谁在撒谎已经非常清楚。
季沉蛟:“你想给陈香里幸福?”
傅顺安红着双眼,“是!她这么多年过得太辛苦了,今后我会跟老沈说清楚,我要带着香里生活在阳光之下!”
“但是她已经承认,是她一个人杀死了谭法滨。”季沉蛟将“一个人”咬得格外重,“因为早在十七年前,她就爱上了你,想要清除你们在一起的障碍。傅顺安,她已经不可能和你生活在阳光之下了。”
傅顺安不动了,红血丝在他眼里跳动,他难以置信,怔然地摇头,“香里,香里怎么可能……”
“是啊,陈香里一个柔弱的女人,怎么可能一个人杀死谭法滨?”季沉蛟说:“她在保护某个人吧?他们在十七年前,为了在一起,而共同杀死了谭法滨。”
傅顺安从椅子上摔了下去,椅子向后翻倒,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季沉蛟走到他面前,身影挡住部分倾泻下来的灯光,“傅顺安,你忍心看着你想要保护的人就这么孤孤单单地承受刑罚吗?”
“不!”傅顺安像野兽一般嚎叫起来,他疯狂地抓扯着自己的头发,语无伦次,“我们说好了的!我们说好了的!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季沉蛟蹲下,“你们说好了什么?死不认账吗?因为案子已经过去十七年,只要你们不承认,一切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傅顺安恐惧地看向季沉蛟,这个年轻的警察,似乎比这些年他接触过的所有刑警法警检察官都要可怕。
“傅顺安,我再问你一次,杀害谭法滨的真的只是陈香里吗?”
审讯室发出一声悲哀的怒号,傅顺安满脸是泪,“是我!杀人的是我!逼香里离开谭法滨,和我在一起的人也是我!香里是无辜的,你们放了她!”
傅顺安这一次供述的经过基本与陈香里的供述一致,只是陈香里说杀人的是自己,傅顺安说动手的是他,陈香里只是将谭法滨引到作坊,做了后续的清理工作。
“我们当时很天真,以为只要谭法滨死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但当警察开始查这个案子,我才知道,谭法滨如果活着,我们说不定还有正大光明在一起的一天,他死了,我们就永远只能藏在黑暗里。”
“盯着我们的不止有警察,还有沈维。沈维比警察更加难缠,如果让他知道我和香里有任何超越正常的交往,他马上会怀疑是我们杀了谭法滨!”
“这些年我和香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我真的……”傅顺安泣不成声,“我太想让香里过得轻松了,谭法滨都死了,还不肯不放过她!”
季沉蛟问:“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为什么突然想利用牟典培,让沈维进监狱?”
傅顺安抹了把脸,苦笑,“只要他还在,我和香里就没法好好生活。我们已经四十多岁了,人生还有多少盼头呢?香里难道要一辈子当护工吗?我们太累了,时刻需要堤防沈维。万一哪天没做好,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香里在医院工作,见惯了生离死别,我呢,我是律师,也见惯了世事无常。也许今后某一天出了意外,我们……我不想留下‘这辈子还没好好在一起’的遗憾。而且沈维那个人,他很聪明,也很可怕,当他排除了所有选项,他一定会怀疑到我和香里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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