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蛟推门进去,回到座位上,凌猎不看外面了,扭过头来看他。
“你盯着我干嘛?”季沉蛟问。
凌猎朝他勾勾手指,拿起手机。季沉蛟一看,是那种无病呻吟专说屁话的情感营销号。正想说你看这干什么,凌猎就念起来:“有了男朋友的人,要时刻将男朋友看住。”
季沉蛟:“!”
凌猎骄傲,“我毕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季沉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是,他们说好试试,还亲了,但有的话他都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凌猎就已经对他上“看住男朋友”这一套了。
男朋友,男朋友……季沉蛟心里默念着,唇边不由得泛起笑意,清清嗓子,准备也说点符合恋爱身份的腻歪的话,凌猎这不按理出牌的眉毛已经皱起:“喻勤那反应,要和毕江案没关就有鬼了。”
季沉蛟绞尽脑汁想出的话楞是顿在嘴边。怎么这就跳到案子上了?这不是撩完就跑吗?
凌猎是有点渣男本事在身上的,继续一本正经说案子,“爱丽丝小姐,爱丽丝公主,是她少女时期的外号,知道她这个外号的毕江被杀。不是她本人有什么秘密被毕江发现,就是喻氏有问题。”
季沉蛟撩人不成,也迅速进入思索状态,“爱丽丝小姐这个名字喻勤出国后很可能没怎么用过,毕江知道,那就说明他和喻勤绝对不是保镖和派对宾客的关系。”
凌猎:“你怎么知道喻勤没怎么用过爱丽丝小姐?”
季沉蛟组织了会儿语言,“不是特别准确,只是我个人的判断。当时你向喻勤提到爱丽丝小姐时,她整个人呈现一种非常错愕的状态。就好像觉得,现在不该再有人记得这个名字。以她对这名字的恐惧程度,知道她在L国叫过爱丽丝小姐的似乎都该死,但死去的、已知的只有毕江。她在L国可能很少,或者基本没有用过爱丽丝小姐。”
凌猎把剩下的奶昔吸完,吸管发出滋滋声响,他晃晃杯子,“知道这像什么吗?”
季沉蛟:“嗯?”
“它就像我的脑髓,快要被榨干了。”
“……”
凌猎放下杯子,“有点道理,毕江知道爱丽丝小姐,也许说明他和喻勤深交过,但是我还是不太想得出一个具体的动机,喻勤杀死他的动机。如果是因为喻家商业上的不干净,但当时喻勤只是个吉祥物,她是在回国之后才正式参与集团事务。”
季沉蛟:“我们漏了一个关键要素。”
“咦?”
“孩子。喻勤的孩子在回国后不久就丢失了。这件事才是最蹊跷的地方。以喻家的安保条件,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怎么会说丢就丢?”
凌猎眉梢一扬,“有人故意要让孩子从喻家消失?”
季沉蛟:“如果这条思路是对的,那又可以分叉出两个方向,这人针对的是孩子?这人针对的是喻勤?孩子丢失的事是否和毕江有关系?”
凌猎一头撞在桌沿,“这回真的被榨干了。”
原本是很严肃的讨论,但季沉蛟一见他这喜剧演员般的反应就想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凌猎“腾”一下坐直,“在小孩这件事上,喻家确实很古怪,喻勤似乎是孩子丢了后失魂落魄,痛不欲生——这些我没有亲眼见到,全是听说的。我成了喻戈的替身,她明知道我不是,好像也坦然接受了,自从有了我,喻家就是风平浪静的感觉。那照理说,我十八岁要从喻家的户口本挪走,他们应该阻止,可是他们也没有。”
季沉蛟:“因为不愿和警方打交道。”
凌猎:“不止,还意味着我本就可有可无。”
季沉蛟下意识道:“你不是可有可无。”
凌猎看着他的眼睛,笑笑,“我们季甜甜嘴巴真甜。”
许久没听到这个称呼,季沉蛟眼皮狠狠跳了几下。
“那个孩子……”凌猎语气忽然变轻,“真正属于喻家的那个孩子,不知道还活着没。”
季沉蛟无情地说:“大概率已经被弄死了,那么小的孩子,失去家庭的庇护,怎么活?”
凌猎叹口气,忽然又看季沉蛟,“你是怎么被家里抛弃的?”
季沉蛟:“我怎么知道?最早的记忆就是在福利院。”
凌猎越凑越近,差点贴在季沉蛟脸上。
季沉蛟:“成对眼了凌老师。”
凌猎哈哈笑着退回去,“我刚才忽然想,你也二十八岁,和我一样大,和喻戈一样大,你会不会是真的喻戈?”
季沉蛟怔了下,蹙眉,“这不好笑。”
凌猎点点头,“没什么可能。不过当年如果你没有被领养,那就不会在麦当劳遇到我,我也不会按照你说的去铃兰香。那最后被喻潜明带去喻家的会是谁呢?我们同龄,福利院一群歪瓜裂枣,喻潜明大概率会看上你。”
季沉蛟忽然觉得,命运确实是一张精巧的网,如果他取代凌猎成为假的喻戈,那他还会成为现在的他吗?他还会穿上警服吗?他还有机会认识凌猎吗?
他又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梦,梦里他有另一个名字,梦里他在一个温柔女人的怀里,女人哼着一首调子很悠扬的歌,周围似乎是个很大的庄园,但他看不清女人的脸,一如他永远听不清别人在梦里如何叫他。
凌猎抓着头发说:“我头痛,我不想思考了。”
季沉蛟笑着安抚,“来冬邺一趟,收获不小,至少增加了喻勤这条线。”
凌猎顶着一头乱毛,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至少多了个男朋友。”
季沉蛟:“……”等等!怎么又来会心一击?
凌猎从高脚凳上跳下,走了几步,又回头,见季沉蛟还坐在凳子上,遂倒回去,置众目睽睽于无物,牵起季沉蛟的手。
季沉蛟:“!”
凌猎:“走啊,男朋友。”
季沉蛟被他牵着走到咖啡馆门口,脑子有点晕,直到门被拉开时的风铃声才叫他回神,他迅速反客为主,牵住凌猎,凌猎“咦”了声,很快露出“你牵就你牵咯”的坦然。
季沉蛟的假期快结束了,晚上在酒店看回夏榕市的高铁票,凌猎也凑过来,洗过后的头发湿漉漉蹭在季沉蛟脸上。季沉蛟想起刚认识时,凌猎也大喇喇让头发上的水滴在自己肩膀上,那时自己把他推开了。现在……想蹭就蹭吧。
“买这个,十点多的。”凌猎在屏幕上指指点点,“睡醒正好去。”
季沉蛟不想买这个,十点多的高铁,意味着今晚睡下去,明早就要告别了。
这个被工作填满的假期就像一朵飘在现实之上的云,他和凌猎都以特别行动队成员的身份参与侦查,但他们到底不属于同一个部门,当假期结束,他的临时工身份也到期了,他要回到夏榕市继续当他的重案队队长,凌猎也不轻松,“雪童”案扑朔迷离,毕江案又牵扯到庞大的喻氏集团。凌猎……应该不会在这时候和他一起回夏榕市。
“男朋友,你发什么呆?”凌猎侧过脸,摔了季沉蛟一脸水。
季沉蛟:“十点多太早了吧,买晚点的,下午五点。”
凌猎大惊,“这么晚回去都没菜买了,我们吃什么?”
季沉蛟:“我们?”
凌猎碎碎念起来,“我想吃巷口的黄鳝,新鲜菌子就快没了,再不吃就等明年。下午两点之前估计还能买到些剩的……”
季沉蛟:“你要和我一起回去?”
凌猎眨巴眨巴眼,“不是吧?你要自己回去,不带本男朋友?”
“不是……”季沉蛟也有些凌乱了,“你不留在这边查案子?”
凌猎:“男朋友都跑了,我还有心情查案子?”
季沉蛟:“……”
凌猎笑起来,“夏榕市也有喻氏的产业,喻潜明不还在夏榕市住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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