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蛟绷着的肩背松下来,索性将下巴抵在凌猎肩上,“你只是说出了我刚才一瞬间想到,但又飞快压下去的一种可能。”
听出季沉蛟声音里的疲惫和不甘心,凌猎又拍了他两下,扶住他的肩膀,两人对视片刻,凌猎贴过去吻季沉蛟的唇。
这个亲吻并不激烈,只是挨在一起,分享彼此的呼吸。
分开后,凌猎说:“你不用想,听我分析。这符有两种可能,第一,确实是平安符,他们领养你,目的虽然不单纯,甚至饱含恶意,但多年相处,他们未必不希望你好,对你,他们已经产生了感情,周芸为你求来平安符,你不要,她只能藏在你家里。”
“第二,这是恶符,所谓善恶有报,当年犯下的罪始终没有被清算,人年纪越大,越容易相信因果,周芸害怕有朝一日,报应会降临在自己头上,于是从迷信的角度转移灾祸,这就能解释为什么绣金小包被藏得这么隐秘。这是客卧,你平时根本不上这个房间来。”
季沉蛟坐在沙发上,心里蓦然升起一股愤懑。这段时间他很少去想到养父母,一是案子一桩接一桩,难以分心,二是他潜意识里根本不想去回顾和周芸季诺城一起生活的二十年,爱是假的,关心是假的,温暖是假的,只有恶意是真的。
凌猎将手机里的图片和随便一个符放在一起,“它们整体设计相似,但是纹路相反,这一点才是关键。罗蔓钗的符是自己随身携带的平安符,与平安符相反的,很可能就是恶符。”
季沉蛟眼神却忽然变得锐利,迅速抓起桌上的符。
“那如果反过来呢?周芸给我的真是平安符?”
凌猎轻轻拧眉,“罗蔓钗带在身上的是恶符?谁给她的恶符?”
季沉蛟拿过手机,“我回局里一趟。”
凌猎:“我也去!”
重案队,痕检工作区。
席晚拿出装在物证袋里的符,和季沉蛟带来的一对比,相似的特征和纹路相反更加明显。
“这个平安符难道有问题?”席晚说:“当时我从罗蔓钗的手包里找到它,也就是发现凶手卡牌的那个手包。这种符的材质无法留下指纹,放在手包的内揣里。你们不是问过阿惜?她说看到过这个符,可能是罗蔓钗求来的。”
季沉蛟说:“只有阿惜见过它?”
凌猎说:“对,当时我在医院,是我拿图片问的阿惜。”
席晚说:“我再跟剧组其他人核实一下?”
季沉蛟想了想,“能不能找到这个符和我那些符的来路?”
席晚用图片搜索,搜出来海量相似的符,很多都是小商品市场批发来的小玩意儿,不具备特殊性。
“头儿,既然你怀疑符有问题,我马上检验它们的材质,做溯源。”
季沉蛟点头,但凌猎却把物证袋拿过来,“席女士,稍等,我明天带这个符去找内行解读。”
季沉蛟说:“阿旦他们?”
凌猎:“嗯,所以就不陪你去看守所了。”
季沉蛟很意外,“看守所?”
凌猎微笑,“周芸藏起来的符,是平安符还是恶符,季诺城应该知道答案。”
季沉蛟正要开口,凌猎却按住他的肩膀,“你这不是去处理私事,你们的符纹路相反,如果你的是平安符,那么罗蔓钗的就很可能是恶符。谁会主动把恶符带在身上?”
季沉蛟:“那么这个符就是重要线索。”
凌猎调戏似的在季沉蛟下巴上勾了一下,凑近,“你心里堵着这件事也难受,不如趁机问清楚。”
靠得太近,凌猎的脸反而不太真切,显得轮廓格外柔和。季沉蛟不由得握住他的后颈,忍不住用力。
凌猎太懂他,他需要从季诺城口中得到真相。
席晚看着这俩讨论线索都能黏到一起,轻轻笑了声。季沉蛟这才把凌猎松开。
次日,季沉蛟前往看守所。季诺城正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审判,看见季沉蛟时,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
季沉蛟将绣金小包放在季诺城面前,将符一个个拿出来。季诺城嘴唇轻轻颤动,显然知道它们的来历。
“这是在我家客卧发现的,是你们放进去的吗?”
“是你妈妈……是周芸,她说你当警察危险,给你求了符,这是挡灾符,能在你有危险时,替你挡掉灾厄,所以有很多个。她本来想自己给你,但你不收。符已经求来了,放在我们身边也没用,有一回我们去看你,我和你下棋时,她就放进去了。”
季沉蛟脸上没有表情,像是冷眼看着季诺城撒谎。
季诺城叹气,尴尬地笑了笑,“你觉得我们很虚伪吧?明明怀着恶意领养你,后来又扮演什么为子女祈福的好父母?但这事啊,确实是这样的。小沉,我和周芸对不起你,对不起很多人,我们把你当做一个赎罪的工具,并不真正爱你。”
季沉蛟放在桌下的手不由得握紧。
“可是这该怎么来说?”季诺城说:“你的确是我们抚养大的孩子,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尤其是周芸,她到了这个年纪,内心更加不安恐慌,她跟我说过,觉得你就是她亲生的孩子,她希望你平安,符也是因此才去求的。你不信,我也不多解释了,我们这样的人,确实不配被原谅。”
季沉蛟心里五味杂陈,二十年的抚养和照顾,难以因为一方的罪恶而轻描淡写从人生中剥离,听说符是周芸求来为他挡灾,那一瞬间,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几乎不想再去质疑。
周芸已经走了,既然季诺城这样说,那他就选择相信。
但很快,他冷静下来,从季诺城的眼中读到一个细节——季诺城的解释,是怕他觉得他们虚伪,绝无将恶符辩解为平安符的意思。
季诺城根本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
那是否正好说明,这确实是好符?他们并没有藏符诅咒他的意思?
那么罗蔓钗的符……
“嗷嗷!凌老板来了!”兔旺看见凌猎拎着菜上门,哈喇子都快掉下来了,“阿旦!凌老板又上门做菜惹!”
凌猎:“你在我们国家上网,就学会了个‘惹’?”
兔旺:“我还会YYDS,还会绝绝子!”
凌猎将菜往厨房一摆,“先说,今天要回答完我的问题才有吃。”
阿旦也出来了,露出十分惋惜的神情,“其实我们也有情报要给你,你怎么来得这么巧,是不是只想两个情报只给我们做一顿饭。”
凌猎:“嗯?榕美的格局?”
阿旦指指兔旺,“你来说,我先去厨房洗菜。”
兔旺忙把凌猎拉到里间,那是他在阿旦这里借住的房间,装点着异国风情的桌布和床单,还放着不少稀奇古怪的小人。桌上乱七八糟放着打印下来的纸,兔旺忙不迭地翻找,“我发现榕美建筑的格局和太平洋上一个小岛流传的邪术很像——当然,他们当地觉得这是神的赐福。”
凌猎接过图纸,上面全是一些难以看懂的符号。
“这个小岛到现在还很原始,经常有以人为祭的事情传出,我曾经去过,他们是真杀人。”兔旺说:“在他们的信仰里,活人的血、痛苦,经过火焰的洗礼后,会成为部落永世延绵的福祉。他们的神坛长这样。”
小岛部落的神坛很简陋,乍看看不出名堂,但兔旺又递过榕美的结构图,这下就清晰多了,榕美的整体结构居然和小岛的神坛相似。
“你不是还给了我另外的结构图吗,喻氏在另外的县城也修有类似建筑,我发现从时间推移上看,它们呈现递进的特点,但核心结构也和神坛一致。”兔旺眼睛闪闪发亮,“最关键是火这个要素!”
“在岛上,修建神坛之前,那些巫师是把一群岛民直接烧死,这就是我前面说的活人的血、痛苦、火焰。神坛就建立在焚烧的地方,下方是骨灰残骸。”
凌猎:“榕美也是建立在火灾的废墟上,虽然死难者的遗体已经被妥善处理,但是他们的血和痛苦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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