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岭雪笑着摇头,“这么多年,我给与他最好的治疗,不让他死,但也不让他生,我得吊着他一口气,但我没想到,他骗过了我们所有人,居然把我的‘呐声’给杀了。早知道这样……”
柏岭雪没有往下说,耸耸肩,“你们要不去问问懂网络的人?你们抓了我,‘浮光’是不是退出去了?”
凌猎已经在耳机中得到答案。那个笼罩在夏榕市上空的阴影不仅仍然在,而且在进一步扩大。
柏岭雪哈哈大笑,“‘浮光’的boss怎么可能这样容易就让你们抓到。我强调了很多遍我是‘灰孔雀’。阿豆,是你盲目地相信我就是‘黑孔雀’。”
凌猎感到一股灼人的火正在胸膛熊熊燃烧,是被愚弄的愤怒?是被迎头痛击的耻辱?还是对自己疏忽的懊恼?
“‘黑孔雀’现在还好好地待在E国。他正是料到了你们会直接抓首脑,所以才让我来演一场好戏。”柏岭雪揶揄道:“动动你们的脑子吧,警官先生,‘浮光’还没有完成渗透,他怎么会冒险出现?”
凌猎说:“那你呢?你不生气吗?‘浮光’还没有完成渗透,‘黑孔雀’就这么把你丢了出来?”
柏岭雪脸上的嚣张略微收敛,眯眼和凌猎对视,片刻后,说:“因为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机会,能让你,阿豆,用全副精力来对付我,正视我这个同样有墨绿色眼睛的人。”
凌猎眼底泛起杀意。
柏岭雪却笑着摆手,手铐叮当作响,“‘黑孔雀’有他的执念,我也有。阿豆,这一局,是我胜利了。从此以后,你们再想诱捕‘黑孔雀’将会变得更加困难。”
凌猎脖颈上挂着汗珠,指尖轻微发抖。
柏岭雪沉默片刻,“噢,怎么忘了正事。小季队长,你想不想知道那位和阿豆长得很像的‘暴猫’是谁?”
凌猎在桌上重重一拍,季沉蛟诧异地看向他。
柏岭雪轻松地说:“这不方便让小季警官知道吗?”不等凌猎说话,他又道:“也是,毕竟我们上次还说过,有些人你不想让小季警官知道,有些秘密你发现了,不愿意与小季警官分享。你很清楚,你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季沉蛟眉心皱得很紧,握住凌猎的手,“到底是什么事?”
“阿豆不愿意说,我来说吧。”柏岭雪微笑看着季沉蛟的眼睛,“阿豆的父亲,就是‘沉金’曾经的高层,代号‘暴猫’。”
季沉蛟双眼忽然睁大,听清楚了每一个字,但一时无法消化这个信息。
谢倾立即叫停审讯,派人去接凌猎。但凌猎站着,双手撑着桌子,虎视眈眈地盯着柏岭雪,咬牙:“让他说!”
柏岭雪笑着继续。
当年“暴猫”来到村庄时,没人知道他和阿豆有什么关系,小孩们只是对他的脸印象深刻,因为他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和其他佣兵甚至不像同一种族。
直到“沉金”变成“浮光”,阿雪成为“黑孔雀”,接触到残存的“沉金”档案,才得知“暴猫”叫做阿柔,来自一个叫做贵瓮镇的边境小镇。他和一个女人有个孩子,正是阿豆。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阿豆出生后不久,就被扔到了村里,和其他命如草芥的小孩一同忍受折磨。
“暴猫”唯一一次出现,似乎是为了救村里因为阿豆失踪而被牵连的小孩。而在各国正式围剿“沉金”之前,“暴猫”已经死去。所以不管是柏岭雪,还是言熙,都未能在长大后再见“暴猫”一面。
“阿豆,你的父亲是个古怪透顶的男人。他对你那么狠心,完全不顾你的死活,但居然会因为你,来救我们这些孩子。”柏岭雪拖着手铐朝凌猎伸出手,“你也是个古怪的男人,你猜到你身世的真相,但你宁可问我,也不肯和你的男朋友敞开心扉。”
季沉蛟忽然想起还在千兵县时,有次和凌猎通话时,他察觉到凌猎欲言又止,问是不是有什么事。但凌猎说没事,这段时间以来,也没有提过什么照片和阿柔。
心里难以克制地涌起一丝失落。就算告诫自己注意柏岭雪的话术,还是无可避免地发沉。
就像眼前有一扇门,凌猎站在门的另一边,将他关在门外。
审讯结束,柏岭雪竟像是唯一的胜利者。不光是夏榕市这边的技侦部门,就连特别行动队也监控到——“浮光”暗网经过短暂地低落后,正在变得愈加活跃。
真正的首脑,“黑孔雀”言熙,在警方鞭长莫及的幽深巢穴。
凌猎将自己关在没有窗户的小会议室,放空发呆,什么都没有想,懒得想。
柏岭雪说得没错,他就是自以为是。
如果他更谨慎,不想当然地认为柏岭雪就是“黑孔雀”,不要这么冲动地采取行动,或许还有擒获“黑孔雀”的机会。
但现在,机会变得无限渺茫。
柏岭雪就像阿雪投过来的一块石头,警方的思路暴露无遗。下次还要怎样做,才能让阿雪上钩?
还有阿柔,“暴猫”,他的……父亲。
凌猎忽然从连在一起的椅子上坐起来。
他该怎么向季沉蛟解释?那天拿到照片,他想过告诉季沉蛟,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为什么说不出口?他不知道。
从千兵县回来已经有一段时日,他反复思考过阿柔的去向,他明明可以找季沉蛟商量,但他没有。
现在被柏岭雪当着季沉蛟的面戳破,他更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季沉蛟,怎么解释他的隐瞒。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要怎么说服季沉蛟?
还有组织,组织怎么来评估他?
不不,这都不重要,就算特别行动队因此将他扫地出门都无所谓,扒了他的制服也就那样。大不了他走人,不干了,撂下担子比什么都轻松。
但是他要怎么让季沉蛟明白,他不是故意隐瞒。
不,他就是故意隐瞒!
他抱着头,用力地捶打,像个做了错事,连解释都找不到理由的小孩。
季沉蛟在阳台上抽烟。
刚才开完会,他叫了凌猎两声,但是凌猎好像没听见。或许听见了,却不想搭理他,逆着人群走进小会议室。
他想拉住凌猎,想敲开小会议室的门。但在走廊上站了好一会儿,他没这么做。
他好像失去了资格,好像和凌猎之间多了一堵厚厚的隔膜。
他并不是很生气凌猎隐瞒照片的事,但是这事堵在他胸口里,闷得慌。有什么不能说呢?就算凌猎的父亲是“沉金”的高层,那又怎样呢?
凌猎难道不相信他可以消化这件事吗?凌猎为什么不愿意和他分享?
手机震响,季沉蛟立即拿起,看到是谢倾打来的,稍微有些失望。
“谢队。”
“来我办公室一趟,有点事。”
“就来。”
刚才的会上,谢倾已经说了目前警方面临的尴尬局面,“雪童”在更多的城市出现,暗网进一步深入黑暗,搅动邪恶的贪欲。各地警方都在行动,但是暗网总会先一步,它有数不尽的触角。可以想象,在未来一段时间内,警方将面临一场硬仗。
“灰孔雀”被抓,并没有让“浮光”的真正头目退却,反而让他更加兴奋。他的笑声从遥远的E国传来,带着寒冷和冰刃。
季沉蛟关上办公室的门。谢倾说:“你和凌老师怎么样?”
季沉蛟抿了下唇,“他不想说‘暴猫’的事。”
谢倾点头,“我找你也是因为他和‘暴猫’。你知道,他虽然在我们这边做事,但还是归特别行动队管。刚才我接到通知,特别行动队马上会来人,接他回去。”
季沉蛟心中一紧,“调查他吗?但就算‘暴猫’是他父亲,他这十年的贡献还不能证明他的清白和正直吗?”
谢倾压了压手,“你先别着急。现在我们谁也不知道特别行动队要接他回去干什么,也许只是普通问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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