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夏诚实在想什么?
季沉蛟回神,拿起本子起身。两人和谢倾道别,出门时季沉蛟忘了关门,凌猎倒回去把门关上。
以前都是季沉蛟关门,季队长在这些微小的细节上很用心。凌猎看着他的背影想,今天到底怎么了?
重案队有一些日常事务需要队长处理,季沉蛟在办公室进进出出,每次出现时,凌猎就盯着他。他这会儿似乎又正常了,和席晚、梁问弦交流工作时条理清晰,像模像样。
凌猎将笔拱在嘴巴上,歪着脑袋瞧季沉蛟。不久,笔掉在桌子上。他捡起来转了两下,看看时间,快下班了。
队员们陆续收拾东西离开,季沉蛟终于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来到凌猎跟前,“走了。今晚吃什么?”
凌猎:“吃草吧。”
季沉蛟脚步一顿,“草?”
凌猎笑嘻嘻地说:“小季,你是不是天天碳水摄入过多,忘了当初你酷爱吃草了?”
季沉蛟:“……”
不,没有酷爱,那只不过是自律的一种表现。
凌猎拍拍他的肩膀,“要不我们今天追忆一下似水年华,一起吃个草?”
季沉蛟微微皱眉,内心十分拒绝。
但作为一个自律的人,当伴侣提出吃草时,他很难说出想吃红烧肉拌饭这种话。
“嗯,可以。但家里没有食材,要现买。”
凌猎:“啧啧啧,都决定吃草了,难道还要我下厨?当然是去你最喜欢的那家轻食店啊。”
“哦。”季沉蛟暗自叹了口气,略略失望。
两人来到轻食店,此时正是用餐高峰,店里坐满了多少对身材有些焦虑的白领。
凌猎饶有兴致地看着菜单,季沉蛟却有种从这里冲出去的冲动。他不想吃草,也不想考虑身材,今天心里本来就压着一股烦闷,哪怕是在路边吃一碗面,也比在这儿吃草好。
“小季?”看见季沉蛟忽然站起来,凌猎抬头,“内急?那你快去,我帮你点。”
季沉蛟皱着眉,“不想吃。”
“嗯?”
“不想吃轻食,我们换个地方。”
凌猎弯着眼,“但是我想吃。”
“我不想吃。”季沉蛟流露出一丝烦躁,“陪我去吃串串。”
凌猎佯装不满地放下菜单,施施然站起,“你这个人,就是任性,想吃串串你刚才怎么不说?好吧,串串就串串,谁叫我疼你呢?”
季沉蛟:“……”
半小时后,两人坐在一家红火的串串店,周围人声鼎沸,锅里满满当当放着竹签。
季沉蛟赌气似的点了大份蛋炒饭,和凌猎分着吃。
凌猎:“蛋炒粉配串串,哎呦这油这卡路里。”
季沉蛟:“那你别吃?”
凌猎吃得比谁都欢,伸手就抓鹬醯了一把折耳根牛肉起来。
吃饱喝足,一从串串店的棚子里出来,凌猎就凑到季沉蛟身上嗅。
季沉蛟:“你要报考警犬队吗?”
凌猎皱眉说:“夏诚实,你好臭啊。”
谁吃完串串不是一身麻辣烫味?好在此时寒风嗖嗖地吹,走回去的话,味道应该就散得差不多了。
道路两边的树上挂着喜庆的小彩灯,已经有商家播放新年组曲了。季沉蛟双手揣在外套里,走在前面,凌猎一会儿跟在他后面,一会儿蹦到他前面。
再有一次蹦到前面时,季沉蛟一把抓住他的风帽。
“哎哟哟!打劫打到警察头上了!”
季沉蛟指指斜前面的遛狗老头,“看看。”
凌猎:“老头你也看?”
季沉蛟:“……”
那老头匀速散步,那狗子像某人一样一会儿落在后面,一会儿蹦到前面。
凌猎:“不至于不至于!你这么年轻英俊的,非说自己像老头干什么?有什么事那么想不开?”
季沉蛟:“……”
凌猎又说:“夏诚实,你今天不对劲。”
季沉蛟停下,侧过脸和凌猎对视,“没有吧?”
凌猎:“你都把不开心写在脸上了。还耍小脾气。”
季沉蛟唇角抽了下,他能耍什么小脾气?
“说好了去吃草,我都要点菜了,你突然要吃串串。也就我大度,可以包容你的小脾气小无赖。”
“停停!”季沉蛟听不下去了,给凌猎看手臂上被肉麻出的鸡皮疙瘩。
凌猎大笑,往季沉蛟身上撞了撞,“哪儿不高兴?谁欺负你了?给你们猎猎说说?”
彩灯闪烁的光落在凌猎眼里,像亘古的星辰。季沉蛟垂眸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你又要说我乱想。”
凌猎说:“是因为柏岭雪?”
季沉蛟抿了抿唇。
“肯定是因为柏岭雪。开会时你就没怎么说话。”
“是因为你。”
“啊?”
季沉蛟轻轻叹气,抬手碰触凌猎的脸颊,拇指在他额角摸索。
“你一提出对柏岭雪动手,我就有种你又要赴险的恐惧。不管他在国内,还是已经逃出境,你都一定是追在最前面的人。”
凌猎说:“这不是应该的吗?”
“我知道。”
他们都知道,有些危险躲不掉,必须由他们去面对和解决。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忽然,凌猎在季沉蛟胸口捶了一拳。
季沉蛟:“?”
“还说我?”凌猎道:“我看你才是那个冲锋陷阵的。我才担心。我担心得都快哭了。”
说着,凌猎一屁股坐在街边的长条凳上,仿佛喊个“预备——起”,就能汪汪大哭。
季沉蛟只得蹲下来,牵住他的手,“怎么了这是?”
凌猎说:“宁队生死未卜,在柏岭雪手上。你说,当我们掌握柏岭雪的消息,是你跑得快,还是我跑得快?”
“我……”季沉蛟忽然哽住。
凌猎的鼻尖被冻红了,手指在季沉蛟肩上戳戳戳,控诉道:“肯定是你。你想亲手抓住柏岭雪,亲口问他为什么要欺骗你,伤害你的师父,问他当年一点真心都没有吗。夏诚实,你会比我更快、更容易遇险,你还恶人先告状。”
季沉蛟被说得没了脾气,站起来,抱住凌猎。凌猎将脸埋在他的大衣里,像只狡猾取暖的猫。
有路人朝他们看来,季沉蛟平静地揉着凌猎的后颈,等凌猎耍够了赖,才说:“走吧,回家了。”
接下去一个月,夏榕市、冬邺市,以及其他十多个城市都发现了“浮光”的踪迹,警方陆续抓了一批人,他们利用暗网从事犯罪,或者进行非法交易,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大众认知中的精英群体。
在“浮光”的算法中,他们接触暗网的机会比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群大得多,而一旦他们大量沦陷,就会向下侵蚀更多的人。
各地警方因此忙得不可开交,特别行动队的队员一波接一波被派往地方协助调查。夏榕市近来没有发生大案,但刑侦支队竟是比之前有连环凶杀案时还要忙碌,重案队更是许久没有放假了。
抓到的人要审,要查背后的人际关系,一干通讯设备全部要收缴来调查。而累并不是最折磨人的事,而是这样的工作就像没有尽头,你以为抓到了犯罪者,其实他只是被犯罪所利用的小虾米,你把他拘留起来,还有千千万万个他在“浮光”的掩护下游走。
谁也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已经形成,“浮光”在我国像瘟疫般扩散,刺激着人们内心最黑暗的冲动。同时,“雪童”也开始在北方猖獗,警方抓到的都是交易末端的人。
“灰孔雀”没有音讯,“黑孔雀”更是像一团一触即散的烟云。
部分年轻人、精英群体想方设法接触“浮光”,成为其忠诚又狂热的信徒。季沉蛟亲手抓了一个科技公司的青年才俊,他只有二十五岁,回国创业,本来前途一片大好,但接触“浮光”之后觉得这才是自己应该追逐的理想。他倒是没有利用“浮光”犯罪,他更加恶劣,成了给“浮光”义务打补丁的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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