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巡赶紧将南城分局的重大进展告知季沉蛟,又说:“如果凶手真是李艾洁的话,那她老往市局跑,就根本不是为了新闻,是想看我们查到哪一步了。”
季沉蛟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泥泞中鼓动,他知道自己已经碰触到了什么,却一时没能想起来。
安巡打包发来了监控,还有陈菁在榕星传媒拍的照片。
章旭明是四月二十五号晚上遇害,二十五号下午,摄像头捕捉到李艾洁和章旭明一同站在街口,似乎在交流什么,李艾洁的表情看不到,章旭明正在笑。
二十四号上午十一点,章旭明和李艾洁一前一后,隔着十多米从乌滨四巷经过。
二十二号中午,章旭明在路边摊吃面,李艾洁出现在路边摊斜对面。
此类视频还有四条,分别在二十号上下午、十八号晚上、十七号晚上。很明显,李艾洁在跟踪章旭明,摸清章旭明的日常行程后,二十四号正式接触他。
凶手不同。季沉蛟想到安巡的结论。
在刘玉纯案里,重案队也像南城分局这样铺网排查过敢子街的监控,却没能锁定嫌疑人。说明凶手反侦察能力非常强,知道盲区在哪里,跟踪、踩点全都避开了监控。
李艾洁也有躲避监控的举动,但还太“嫩”,未能成功。
“李艾洁,李艾洁……”
季沉蛟闭上眼,轻念着这个名字。眼睑隔绝光线后,记忆中的形象更加鲜明。
忽然,那在泥泞中鼓动的东西终于吐出一口泥浆。季沉蛟倒吸一口气,飞快点开手机相册。
在苍水中学,他拍过学生资料册的照片,其中有个低唐红婷一级的女生,他第一眼就觉得有些眼熟。
那女生叫李心贝。
“季队长,看什么看得这么着迷?”这时,凌猎从卫生间出来,头发滴着水,只穿了条睡裤,毛巾搭在肩膀上,趿着拖鞋走来。
他本来单独住一间,但季沉蛟总觉得还是让他待在自己眼皮底下才放心,于是搬了过来。
招待所条件不好,标间除了两张床,只有一个电视桌、一张椅子。季沉蛟不喜欢坐在床上想事,占了唯一一张椅子。凌猎这一过来,就单手撑在椅子靠背上,一阵湿漉的、带着香味的热息笼罩住季沉蛟。
季沉蛟起初没什么反应,直到凌猎头上的水珠滴到他脸上,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凌猎和自己贴得太近了。
“你……”季沉蛟视线落在凌猎薄却有型的腹肌上,忍无可忍:“把衣服给我穿上!”
凌猎:“我擦都没擦呢。”
“那去擦啊,守着我干什么?”季沉蛟一把扯过凌猎的毛巾,擦自己肩膀上的水。
凌猎勾勾手指。
季沉蛟:“?”
“季队长,那是我的毛巾。”
季沉蛟手顿了下,懒得擦了,给凌猎挂回去。
凌猎边擦边往季沉蛟身边挤,“愁眉不展,有什么困难说来听听,组织帮你。”
这话像是在季沉蛟神经上扎了一下,他从平板上抬起头,直视凌猎的眼睛,“组织?哪个组织?”
凌猎:“三轮车师傅互助组织。”
季沉蛟起身,他比凌猎高大,这么一站,就挡住了些许顶灯的光芒。电视桌这一片区域狭窄,他又挡住凌猎去路,凌猎一退,双手就撑在桌沿上。
他再进一步,凌猎后仰得更厉害。
“凌猎。”季沉蛟很少直呼这个名字,但此刻却异常认真,他眼里的光冷而专注,像是紧盯着猎物的鹰隼。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凌猎已经无法再往后仰,温热的呼吸近乎缠绕,季沉蛟清晰地在凌猎的瞳孔里看到自己。
他很少出现这样的神情,这一眼倏然让他感到,此时不是他围猎凌猎,而是凌猎将他困在了自己的疆域里。
他不由得蹙了蹙眉。
“到。”凌猎竟是笑着说。
季沉蛟放在按在墙壁上的手,“我没跟你开玩笑。你一定有某个身份,我早晚会查出来。”
凌猎弯着眼,“季队长,对群众好奇也得有个限度,随意窥探隐私叫滥用职权。”
季沉蛟迫至凌猎耳边,几乎是用气声说:“我有我的办法,等着瞧。”
凌猎先是没动,就在季沉蛟要离开时,忽然将湿漉漉的脑袋蹭到季沉蛟侧脸上。季沉蛟猝不及防,当场懵怔。
“哈哈哈——”凌猎蹭了就跑,跳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只露出一张漂亮的脸,“略略略!”
季沉蛟气疯了,冲过去就要动手,凌猎却飞快说:“我见过她!她叫李艾洁!”
季沉蛟揍人的手顿住,“你也觉得像?”
“十六七岁到接近三十岁,相貌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凌猎说:“而且李心贝这张登记照是素颜,现在的李艾洁化了妆,化妆品是女士们的魔法,爱变什么样变什么样。”
季沉蛟坐在床边,“你什么时候见过她?”
凌猎:“何止见过,我还跟踪过她。”
季沉蛟:“你……”
“谁让这些记者瞎写?”凌猎装得很生气,但其实眸子里一点愠色都没有,“4-2那个案子,我才是受害人好不好,人在路上飙,锅从天上来,警察至今没有还我清白……”
季沉蛟:“你少阴阳怪气。”
“行吧行吧。”凌猎点点头,“我这人虽然穷,但我记仇啊。那些蹭我流量的人,我基本都跟踪过,我可以告诉你,你刚才看的那张照片,百分百就是李艾洁。”
季沉蛟想,李心贝和唐红婷高中同校,她为什么改名字?入职资料写的还是十七中?如果是她杀了章旭明,她是给唐红婷报仇吗?可是,唐红婷的关系网络里根本没有她。
凌猎见季沉蛟要走,问:“你上哪去?”
季沉蛟说:“我待不住,去苍中一趟。”
凌猎:“明天吧,现在找不到人。”
季沉蛟一想也是,悻悻回来,连夜将榕星传媒的各种爆料、八卦看了个遍,又实时与梁问弦、陈菁沟通,告知李艾洁本来的名字叫李心贝。
谨慎一些,“可能”叫李心贝。
市局和南城分局这边,对李艾洁的侦查还在继续。让人颇感意外的是,经过户籍信息核实,李艾洁从没改过名,从出生开始就叫李艾洁,籍贯苍水镇,父母双亡,有个弟弟,叫李艾兵。
李艾洁没叫过李心贝,但确实出生在苍水镇,迷雾一重接着一重,季沉蛟恨不得马上天亮。
沈栖提取到李艾洁工作电脑上的上网记录,她曾多次查看乌滨大道周围的地图、路况,但社交软件的聊天记录暂时未见异常。
陈菁详细比对足迹和板鞋,但因为板鞋没有磨损,无法推断走路习惯,不能证明足迹是李艾洁留下。
天亮后,夏榕市和苍水镇两波人马都有重要任务,陈菁带着搜查证前往李艾洁家中,梁问弦先去了一趟十七中,确认李艾洁并未在此念过书,然后着手联系李艾洁的弟弟李艾兵。
季沉蛟直奔苍水中学,再次找到关校长。
连日与警察打交道,关校长的心态也有了些许变化,更加紧张了。季沉蛟翻到学生资料中李心贝那一页,“我们查到,这个学生本名李艾洁,为什么这里登记的会是李心贝?”
关校长懵了,“什么?不可能,是不是你们搞错了?我们这个册子不会乱登记的。”
季沉蛟又要来其他年级的学生资料,飞速翻看,找到了李艾兵。
“关校长,麻烦您再想想,这个李艾兵和李心贝是姐弟俩!”
关校长实在没头绪,越想越乱。季沉蛟请她将李心贝、李艾兵的老师叫来。
李心贝的班主任道出一段往事,“我记得这事,李心贝确实叫李艾洁,心贝这两个字是她自己改的。”
关校长大惊,“那资料上为什么也会是心贝?”
班主任叹气,“是陈校长帮她打的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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