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内的护士姐姐们与胃肠外的略有些不同,她们只有一只眼睛,但却有许多的触手。
由于肛肠科注重中西医结合治疗,除西药口服静注之外,还许中药内服外擦,坐浴熏蒸,因此,护士姐姐们的身上也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汤药味。
护士们正在忙着订对医嘱,钱尔白开口道:“你好,请问秦羽在哪个病房?”
“秦羽?”一人抬起头来,大眼睛眨也不眨,直直地盯着钱尔白,上下打量片刻,然后微微一笑,伸出一条触手往左边一指,道:“换药二室。”
钱尔白谢过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找换药二室,隐隐听到身后两人小声讨论:“这人很眼熟啊,在哪见过?”“龙大夫嘛,胃肠外的,钻石王老五!”
来到换药二室,钱尔白抬手敲了敲门,屋里传来夏昶典哆哆嗦嗦的声音:“谁?还没输完呢!”
“点点,是我。”他又心疼又好笑,然后拧开了门,走了进去。
夏昶典显而易见地舒了一口气,他把墨镜往下扒拉了点,然后一脸委屈地看着钱尔白道:“哥,你怎么才过来啊!”
钱尔白关上门,走过去坐在夏昶典身边,道:“抱歉让你久等了,刚刚开了个会。”他摸了摸夏昶典空着的右手,手背冰凉一片,于是便将它握在手心里捂着。
吊瓶里的药液所剩不多,最多再有十分钟就可以拔针了。
他摸了摸夏昶典趴在头顶上的耳朵,当然,只能摸到一团空气和柔软的头发,他把自己在楼下的发现讲给夏昶典听,然后问道:“你这边呢,有什么发现吗?诶,你怎么这副打扮?”
夏昶典被问及伤心事,不由悲从中来,他把自己离开他哥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种种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他假扮盲人,从五楼一路走回到七楼,虽然看不见了,但是听觉和嗅觉却在墨镜的副作用下被成倍增强了。
黑暗中,到处都是粗重的呼吸声,杂乱的脚步声,以及若隐若现,忽远忽近的哀嚎与呻.吟,每一口呼吸都似乎夹杂着血腥气与腐臭味,让他不得不在脑中乱想,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是走动间布料在摩擦,还是奇怪生物的足翅在挥舞?刚刚摸到的冰凉究竟是楼梯的扶手,还是不小心穿过了一具幽魂?
好不容易回到了七楼,却被一个突然冲出来的熊孩子一头撞在身上。
那是一只真的熊孩子,他能感觉到那小熊撞过来时脑袋上圆圆的毛耳朵。他向后倒去的时候还下意识拽了一把,想要借力稳住身形,结果当然是失败了。
幸好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一根触手卷在他的腰上,及时扶了他一把,才让他免于从楼梯上滚下去摔个脑震荡的命运。
熊孩子不知是耳朵被揪疼了,还是知道自己做了坏事心里不安,突然坐在地上号啕大哭了起来。
夏昶典惊魂未定,因为被触手缠住而生起来的鸡皮疙瘩还没消下去,就听得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闻声而来。“谁欺负我家孩子?!”却是熊家长来为自家的熊孩子做主来了。
那熊家长知道了其实是他家孩子有错在先,态度稍稍软化,但是却不肯认错,留下句“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斤斤计较”,便抱着熊孩子走了。
夏昶典听着这倒打一耙的话生生气笑了,心中对于怪物的恐惧都冲淡了不少,他甚至想提起手中的桃木剑追上去,朝这熊家长施展一套打狗棍法。
扶住他的长着触手的人原来是护士长,她把他送回病房,看着他的新装备有些疑惑,问道:“秦先生眼睛怎么了?我记得您入院时候还好好的啊?”
夏昶典一时无言,只得做出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来。
护士长见状便不再问,出了门又怀疑他是不是出现了恐光恐声等狂犬病的前驱症状,立即汇报给了他的主治医生薛大夫。
于是夏昶典被迫摘下了眼镜接受检查,并和满屋子前来围观的实习医生,医学生,护士,以及病友们打了个招呼。
那一幕就像是唐僧在妖怪窝里醒过来,所有妖精都关切地望向他问道:“你醒啦?”夏昶典只想昏过去算了,可惜他并没有点亮这一技能。
经过一番检查,薛医生确认了他并没有发病,视力完好,只是有些听觉过敏,可能是心理作用,于是放下心来,让他放平心态,不要紧张,好好休息,然后便带着一帮人离开了。
夏昶典看着薛医生拖在身后不断游动的翠绿蛇尾,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又有冒出来的趋势,赶紧抓起眼镜重新戴在脸上。
他的病友之一痔疮鬼爬回床上,问他:“你眼睛不是没事儿吗,为什么还要戴墨镜?”
夏昶典叹了口气,语气苍凉:“我乐意。”
不知能不能算是因祸得福,经此一事之后,他的惊吓阈值明显提高了不少,若只是单纯地远远地看着这些鬼怪们,他已经能够坚持五秒钟不移开视线了。
但是鬼怪们总喜欢搞突然袭击,尤以幽灵们为主,经常突然从房顶上倒挂下来,或者从墙上穿过来,往往脑袋在这边,身体还在隔壁。夏昶典每每看到这样的景象就心脏发紧,只想拿桃木剑戳过去。
所以能不看他还是选择不看,况且有些鬼怪的形象实在是太辣眼睛了,护目保平安。
他不愿意和两个鬼病友呆在一间屋子里,一是因为这两只鬼太吵了,竟然召集群鬼在他们病房里打扑克!第二个原因是,有幽灵的地方实在是太冷了,他感觉自己吊瓶里的液体都要结冰了。
护士把他安排在了空闲着的换药二室里,让他液体快要滴尽的时候就用对讲机呼人。
夏昶典绷着脸点点头,尽力把刚才手背上滑溜溜又潮湿的触感想象成小猫的鼻子,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但眼镜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摘下来。
钱尔白听他故作轻松地叙述着经历,不由得有些心疼,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鼻子,道:“辛苦你了。”
夏昶典小脸微红,有些害羞,道:“这没什么啦,我也是男人,不能总靠哥来保护啊。”他仰起脸来,眼睛亮晶晶的,他说,“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和哥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并肩作战,更希望我能强大到可以保护你。”
他的神情太认真了,像是信徒在向他的神明请愿,又像是骑士在对着他的君主宣誓效忠。
钱尔白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再一次击中,热烈的岩浆从核心最深处迸发而出,灼灼血液滚烫,化作大片鲜红的郁金香肆意绽放。
那一瞬,流星,烟火,极光,晚照,都画不出他所看见的颜色;那一刻,泉流,浪涌,风啸,鹿鸣,都比不上他所听到的乐音。
他却觉得自己再一次爱上了身边的这个人,这个小狐狸一样的男孩。
于是,钱尔白摘下了夏昶典的眼镜,捧起他的脸,深深地,又虔诚的,像是第一次似的,吻在了他的唇上。谨慎地试探,周密地服侍,像给蛋糕涂抹奶油,像给瓷器上釉,像在平底锅上摊开薄薄的蛋液,像吹落松枝上轻飘飘的雪花。
夏昶典闭起眼睛,享受着这场历经了生死,仿佛阔别已久的温柔。他的身体沉迷于此,他的灵魂亦为之战栗。
良久,这一吻终于结束,夏昶典微微喘.息着,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
钱尔白摸了摸他滚烫的脸颊,低声道:“药液输完了,叫人吧。”
护士推门进来,敏锐地感觉到屋子里的温度似乎有些过高。她眨了眨脸上的大眼睛,拿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两圈。
拔了针,护士叮嘱夏昶典针孔不要沾水,然后推着输液架走了出去。
夏昶典松了口气,刚才忘了戴眼镜,近距离接触触手,那鳞片样的花纹和锯齿状的吸盘在他眼前挥舞,带来的冲击让他头皮发麻。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想吃烤鱿鱼了。
钱尔白给他顺了顺气,道:“走吧,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老干部即将进化——骚话霸总!【胡言乱语】
没有存稿了,明天又是三点之前发不了文的裸.更时代,5555
第96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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