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这些沉默不语的孩子们,语重心长,“一个学生最宝贵的是什么,是时间,是自律。大家都知道,高考是一道龙门,是人生的岔路口。你们都走在通往这道门的路上,时间对于你们到底意味着什么?希望你们能引起重视,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他把本子收起,冲他们挥挥手,道,“现在,迟到一分钟跑一圈,开始吧。”
“啊?!”刚刚陷入沉思的学生们顿时哀嚎起来,尤其那个迟到20分钟的女孩,更是一脸备受打击摇摇欲坠的模样。
只迟到了一两分钟的人不由得庆幸起来,听着其他难兄难弟们的“悲鸣”,偷偷拍了拍胸口,幸灾乐祸地看了小伙伴一眼,一马当先地上了跑道。
钱尔白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也别有什么优越感,明明可以及格,非得考59,是不是应该好好反思一下。”
几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笑,忙认认真真地跑了起来。
方彤彤看着偌大的操场,感觉到一阵心慌气喘——太狠了。八圈!那可是三千二百米,腿都要跑断了吧?!
有人觉得三四圈还可以接受,也陆陆续续跟上了队伍。
还站在原地的人多是五圈以上的,也有觉得自己身娇体弱一圈都跑不了的,都齐齐看向钱尔白,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试图打动这个外表看起来还蛮绅士的温文尔雅的男人。
但是他们的打算终究是要落空了。
钱尔白进器材室搬出一把折椅,坐下来,看着他们,面上带着鼓励的笑,镜片之后那双狭长的凤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他说道:“加油啊孩子们,我就在这陪着你们,什么时候跑完了,什么时候去吃饭。”
方彤彤深吸了口气,视死如归地踏上跑道,追着夕阳而去,留下一道单薄又倔强的身影在红棕色的塑胶跑道上被越拉越长。
目送着方彤彤越跑越远,钱尔白又看向其他人,含义不言而喻。
剩下的人只能跟上,同时在心里扎着路主任的小人。
圈数少的跑完了,钱尔白就让他们回去。
圈数多的还在跌跌撞撞地跑着,身形有些狼狈。
有的人时不时地回头来看钱尔白的反应,趁他没注意就停下来休息休息,后来干脆走起来了。
钱尔白看了看时间,叫停了众人。罚跑本来就不是目的,而是一种加深认知的手段,十圈二十圈的就过了。
但是为了保证公平,他没有将其一趣÷阁勾销,而是让他们打欠条,以后分批次陆续还清;而还债期间若是再出现迟到情况,圈数直接翻倍,直到还完为止。
累得气喘吁吁的小孩们一人捧着一张欠条走了,唯有方彤彤执着地要跑完八圈。
副会长本来也想领欠条的,但是看方彤彤一个女孩子都在坚持,自己一个大男生,就差两圈了难道就跑不下来?
于是他也咬牙继续。
但是副会长还真比不过这个女孩子。
方彤彤五圈跑完反而像打通了任督二脉,越跑越轻松,呼吸也不急促了,肺也不疼了,脚步轻盈好似腾云驾雾,她甚至有种错觉,自己不是在跑,而是在飞。接下来的三圈很快跑完,她还意犹未尽,甚至想再跑三圈。
钱尔白忙拦住她,让她先在操场上走动走动。自己起身把椅子收起放回器材室里。
这时,副会长跑了过来,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差最后十几米了,他竟然下意识地想要冲刺,结果脚底拌蒜,险些摔个好歹。钱尔白伸手接住他,左手副会长,右手方彤彤,拉着他们绕着跑道来回走了几步。
此时已经是六点四十五了,学生食堂里主食的窗口都灭了灯。
钱尔白带着两人去了教职工餐厅,道:“为了表彰你们今日事今日毕的态度,今天这顿饭我请了。想吃什么随便点。”
副会长还要推辞,方彤彤则毫不客气,她坐下来,大爷似地捶着腿,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想吃红烧排骨,再来份猪骨山药玉米汤,来两碗米饭,再来瓶可乐吧。谢谢路主任。”
钱尔白点点头,又看向副会长,询问道:“你呢?”
副会长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毕竟前不久他爸才刚找过路主任的麻烦,他摇摇头道:“我不太饿,就不用麻烦老师了。”
钱尔白看他,神色认真,“沈同学,高中暂时还用不到这些虚礼,你可以选择做自己。”他循循善诱道,“现在,告诉我,你想要吃点什么?”
沈同学惊讶地抬起头,和他对视着。半晌,他犹豫着道:“和方同学一样?”
钱尔白很满意,一共点了三分方同学套餐。
吃完了饭,沈同学还有点回不过神来,怎么就和教导主任同桌吃饭了呢?他回到教室,坐下来思索着这一天的风起云涌,觉得恍如梦中。
想到路主任操场上的一番话,他有如醍醐灌顶,神思豁然开朗。
他突然觉得以往仗着学生会的身份假充特权阶级公然破坏学校秩序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往日经常借口学生会工作需要,大行迟到早退逃课之实,实则浪费了青春,荒度了时间,而他自己却还在沾沾自喜。
沈副会长不由后悔不已。
他看着已经变得有些陌生的书本,心中暗下决心:青春是自己的,未来也是自己的,他要从今天开始重新找到平衡,做最好的自己,不让未来的自己像今天的自己这样为过去后悔。
方彤彤则有点不太好。
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吃完了饭腿有点酸,但也还好,但是回到教室坐了一会儿之后,两条腿竟然就没有感觉了,不论她怎么捶打都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她吓得梨花带雨,掐着李一阳的脖子哭着道:“怎么办,怎么办,我还年轻,我不想变成残废!”
李一阳被她掐得差点翻白眼,赶忙把她的手扒下来,安慰她道:“你先别着急,说不定只是被压麻了,我扶你站起来走走,应该就好了。”
李一阳搀着方彤彤站起来,给她喊着号子让她走两步看看,班里同学也关切地围过来,伸着手护在她周围,问她:“好点没有?”
方彤彤脚底下突然像过了电一样又酸又胀又痛,沿着小腿直窜上大腿根,她浑身一激灵,难受的头发都险些竖起来,“不行不行,赶紧扶我坐下,疼死我了!”
班长见状赶紧去叫班主任。结果班主任有事外出还没有回来,正巧碰上锁门打算下班的钱尔白,便把他叫了过来。
这时,方彤彤的两条腿已经恢复了知觉,只是痛觉过敏,碰一下就疼得嗷嗷叫。
钱尔白问她能走吗,她摇了摇头,小脸煞白。
于是他蹲下身,道:“我背你吧,先去医务室热敷一下,开点镇痛的药,再给你家长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
方彤彤看着面前那张宽阔的肩背,脸有点红,但周围同学都催她赶紧去医务室,而且她腿疼的确实站不住了,于是便飞快地丢掉那些少女心思,咬着牙趴在了钱尔白背上。
钱尔白让其他学生接着上自习课,把人往上颠了颠,然后扶着女孩的小腿,快步下楼。
班长只让李一阳一个人跟着一块过去医务室陪着,其他人通通留在教室里学习。毕竟马上就要月考了,时间紧迫,而且方彤彤看着问题也不严重,不用全都跟过去。
校医给方彤彤开了些消炎镇痛的药,然后嘱咐她多拉伸腿部肌肉,然后去烧水灌热水袋了。
李一阳看着疼得呲牙咧嘴的方彤彤,十分不讲义气地嘲笑道:“活该,让你逞能!”他已经知道了方彤彤硬要跑完八圈的壮举了。
钱尔白要到了方彤彤家长的电话,来到门外拨通。
“喂?请问是方彤彤的家长吗?”听着那边有了声响,他先声问道。
“谁?方彤彤?”一个磁性的低沉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似是很疑惑方彤彤是谁。
听着这声音,钱尔白莫名感觉熟悉,这声线,怎么有点像上上个世界的乔卑斯呢?
“您认识方彤彤吗?”钱尔白觉得还是再要问一遍。
对方似乎正在工作,或者玩游戏,键盘敲得劈啪作响。“我想想啊……”他把手机拿远了些,接着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回答道,“认识,我是她哥。她怎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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