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又深了几分,月色渐渐明亮,洒在这一方广场之上,将此等藏污纳垢之地竟也装扮得显出几分庄严肃穆来。此时是葭莩镇的晚上八点,但如果按现实世界里正常的时间流速来计算的话,现在应该是下午的三四点钟。
广场一端连着葭莩镇的主城区,也就是他们走过来时的那个方向,另一端则通向一片森林。
白天的时候,这片森林整体看上去是一层由浅过渡到深的蓝色,最远处与天空相接,像是给广场戴了一副蓝色的头盔。夜里的时候,森林里竟然变得多彩了起来,像是一家酒吧突然打开了自己的霓虹招牌,五颜六色的光明灭闪烁,引.诱着好奇的外地怪们前去一探究竟。
夏昶典作为外地怪的一员,对于这样只存在于儿童幻想中的神奇森林自然充满了兴趣,不过此时显然不是满足少女心的时候。事出反常必有妖,说不准之前惨死在雕像前的那三只外地怪就是被这样引入森林然后痛下杀手的。
带着这心思再看森林,夏昶典只觉得那般瑰丽辉煌的景象像极了安康鱼头顶上会发光的钓竿,只等着他们这些被好奇心驱使的外地怪们吞下诱饵,便显现出青面獠牙的丑恶嘴脸。
他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朝着钱尔白靠近了些。
钱尔白正在围着巨蟒神的石像底座找寻受害怪留下的蛛丝马迹。
这座巨蟒神雕像沐浴在如水的银辉中,那张狰狞凶残的面孔远看去竟然变得柔和如斯,仿佛是一尊救苦救难的真神活佛,充满了悲天悯人情怀。但走进了,由下而上仰着头看去时,入目的却还是那只凶兽,尖牙冷瞳,择人而噬。
夏昶典避开蛇怪石像的眼睛,蹲在钱尔白身边。他的尾巴太大了,蹲下来的时候便要垂落在地上,于是他便将尾巴抱在了怀里,一脸认真地研究着地上的砖石。
地面上铺着菱形的石板,每块石板之间并不完全严丝合缝,而是留着一小条间隙,露出下面的土壤。有些地方条件合适,还长出了几根杂草,开了几朵小野花。
不知是被鲜血浸染,还是天生土质如此,石板缝隙间的土壤呈现着一种极深的紫黑色,似乎还散发者一种淡淡的血腥气。
这里白天的时候两人就来检查过了,夜里再查一次,依旧没有什么发现,不过印象中,他们所看到的那具尸体,头部所在的位置正是石像蛇头此时投下影子来的位置。不知是巧合,还是凶手有意为之。
钱尔白更偏向于后者,这个镇子供奉着一尊邪神,又有着一些邪门的风俗的规矩,在杀怪向巨蟒神敬献祭品的时候,有一些奇怪的讲究也不是不可能。
他看着地面上缓慢移动的蛇头影子,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的心中生出一些猜想,但是要想证实的话,还必须要见到那具被镇长吩咐手下处理掉的尸体才行。
白天时候,卢六六跟踪老山羊镇长的车子走了一段路,之后车子开出了它的监控范围,它只能通过调查路口处仅有的几只电子狗的录像内容来寻找对方的踪迹。
但是镇子里的安保安全措施做的太不够了。
道路上监控器的数量远远不够,有几只还是坏的,上面都被筑了鸟巢,完全是形同虚设;路边的超市,书店,旅馆之类的私人营业性质的店铺及商场很少有自己安装监控摄像头的,不知是没有这个概念,还是镇子里风清气正,路不拾遗。
最后记录下车子的图像的监控器在镇长府邸附近,两人走着去的话可能就赶不及在十点回旅馆了,所以他们快速地离开广场,到最近的候车站拦了一只想赶在十点宵禁之前再赚一趣÷阁的阔耳狐和他的小瓢虫车。
上了车,阔耳狐听说它们要去镇长府邸,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从镜子里看着两人的眼神显得怪怪的。
夏昶典毫不客气地瞪回去,阔耳狐的眼神非常放肆,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仿佛自己是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虽然半夜去扒拉尸体也算不上什么能见人的事。
瓢虫飞得很快,不到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阔耳狐停下车,转过身来朝夏昶典两人抛了个媚眼,道:“什么价位,有机会也让我享受一把呗。”
夏昶典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就要发火,钱尔白拦住了他,语气如常地问阔耳狐,道:“这位先生知道我们要去做什么?”
阔耳狐抖了抖大耳朵,得意一笑道:“不就是去做镇长的生意吗,多少外地怪来这里想要长住不都得去过这一关吗,这是潜规则。你们还挺识相的,不然像之前那小姑娘,当面折了镇长儿子的面子,后来不就失踪了嘛!”
夏昶典心中一动,诈问道:“失踪?不是死了吗?”
阔耳狐似是吓了一跳,他左右看了看,见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这才继续道:“但是对外就得宣称是失踪,三桩命案已经够严重了,不能再多了。”他看着夏昶典笑,“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了,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我们……”
钱尔白掏出车钱递给阔耳狐,打断了他的话,也遮住了他看向夏昶典的目光,道:“我们到了,就不耽误您的生意了。”
说完,便打开车门,拉着夏昶典下了车。
卢六六看着那司机,越发觉得他讨厌,于是帮他锁了车门,然后又控制了车载电台,给他循环不停地播放人类除鬼怪的故事,吓得阔耳狐两股战战,尿意频频,连连求饶才作罢。
阔耳狐是瓢虫车司机,司机之间自有一条独特的信息通道,不能肯定是最准确的,但一定是最灵通的。他们几乎接触的是这个镇子的方方面面,各个阶层,所以他说的老山羊潜规则外地怪的事很可能确有其事。
于是,大胆一点猜想,这三名受害者会不会是不愿意受老山羊摆布才被他狠心杀害的呢?
通过阔耳狐说的“死亡变失踪”的行事风格来看,以上猜测完全有可能成立。
钱尔白看着不远处占据了整座办公大院改为私用的镇长府,觉得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一定要加快节奏。
第111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镇长府院占地甚广, 三面高墙,半面栅栏,有前后两扇朱红大门, 各有两名魁梧冷峻的黑猩猩警卫把守。
远远可见高墙之内植着两棵茂密参天的榕树,树干趣÷阁直挺拔, 枝丫粗壮高举,低处偶有发白的断面,却是被谨慎修剪掉了新生的搭在了墙头的部分。并且为了确保不会有“图谋不轨”的怪未经允许, 擅自从墙头翻进院中威胁到府邸主人的安全,墙头上不仅插满了碎玻璃片, 还拉起了两排铁蒺藜网。既防盗, 也防猫, 当然也防像钱尔白和夏昶典这样想要夜探镇长府寻找线索的“热心群怪”。
栅栏墙上爬满了青藤, 浓密的叶片和曲曲绕绕的藤茎将生锈掉色的铁栏杆遮挡得严严实实, 仅剩下顶端的尖刺,在月色里闪着刺眼的寒光。但是它毕竟是已经生了锈的栅栏。
钱尔白拨开青藤, 找到焊接点最脆弱的一根栏杆, 用力一拉,铁钎便离开了它的底座, 整排栅栏墙小幅度地晃动了一下, 然后便归于沉寂。
两人从刚刚开启的入口钻进院子里,然后又将那根上端还连接在基座上的的铁钎拉回原样,用藤蔓遮好,这才仔细观察起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来。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处荒废的花园, 杂草丛生,花木繁乱,中央有一座仿古制式的石亭,亭里两把木椅被风吹雨淋已经变得残缺不全,其中一张椅子断掉了两条腿,歪倒在地上,野草从椅背的缝隙之间顽强地钻出来,一枝独秀地长得已有一人多高。石亭前是一座水池,池水早已干涸,池底也被野草占领,还开着大朵的野花,不知名的昆虫们在草丛里响作一片,蚊蝇在草叶上空不知疲倦地盘旋。
两人艰难行走在齐及腰线的荒草从中,不时有不明生物从脚边溜走,或有不走运的小爬虫没来得及躲开,就那样不声不响地丧命于这对不速这客脚底。
这院落很大,共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钱尔白二人现在所在的荒废花园,还有一部分是房区,就靠着镇长府主居住区的后墙而建,共有六间小砖房,一间铁皮房。左三右四,中央是一扇拱形门洞,安着两扇对开的木门,连接着这座小院和前方的镇长府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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