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还没开始,便有观众喊了起来,尖叫声此起彼伏,汇成一股潮流,冲得每个人脸颊发烫,喉咙发痒,眼睛发光,只想跟着一块放声嘶吼。
夏昶典小狼似的嚎了两嗓子,拽着钱尔白的袖子,要他也喊两声,钱尔白捏了捏他的脸,摇头,他是个老年人,躁不起来的。
这时,场内的灯光突然熄灭,一片黑暗中,人群躁动着,尖叫声齐齐响了起来。
观众疯狂鼓掌,吹口哨,把手里的t恤高高抛出去,又被别人再抛回来。后排的人朝前涌动着,场内安保人员被挤得不得不拉起人墙。
舞台上依旧是漆黑一片,一只粉红色的大兔子站在台上,指挥着观众们,大声叫出乐队每个人的名字——
“billiejoe!”
“mikedirnt!”
“trecool!”
其中掺杂着“bj”“麦克”“特瑞”“吹酷”等不同的声音,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昵称,最后汇成齐刷刷的“greenday”。
在这样的环境中,没有人能够保持理智。就连钱尔白这个自诩老年人的,都在声浪中迷失了方向,只能感觉到胸腔与灵魂的共振。
他忍不住跟着兴奋了起来。
音乐响起,长号嘹亮又雄浑,像一支宇宙军团在坚定的行进。
乐队的其他成员和工作人员一起,站在台上,把手中的兔子玩偶扔向人群。
观众们尖叫着争抢起来,像一群竖直着塞进盒子里的沙丁鱼,又像不冻湖公园里那群闻声而动的锦鲤。
一只玩偶正巧砸在钱尔白头上,他顺势接住,不善地看了旁边转身打算扑过来的人一眼。那人对比了下双方体型,一犹豫,便错失了抢夺的最佳时机。
钱尔白把兔子塞进翘着脚瞭望的夏昶典怀里。
夏昶典拿着兔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满心欢喜,他跳起来搂住钱尔白的脖子,叫道:“哥!你好厉害啊!”
钱尔白一手护在他腰上,任由他在那蹦。
被夏昶典地活力感染,钱尔白也露出了笑容。
当全场气氛炒到最热的时候,绿日乐队的三名主要成员依次走了出来。他们穿着黑色的制式衬衣西裤,脖子上系着红色的领带。
主唱比利.乔肩上挎着吉他,站到台前电箱上,朝观众伸出手,然后托举向天空,像一位首领在检阅他的军队。
他的手每挥动一下,尖叫声便高上一分,当他的手举在空中久久不放下时,尖叫声便仿佛续了航一样,久不断绝。
他满意了,双手叉腰,挺起小肚子,一副傲娇的样子。台下的观众依旧呼喊着,纷纷高举起手臂比着金属礼。贝斯手站的直直的,手背在后面,神情庄严。
朋克,是神圣的,在它的拥趸(dun)眼中,是青春,是信仰,是生命。
鼓手坐下来,将鼓槌在手中挽了个花,重重挥下,奏响这场演唱会第一个鼓点。
电吉他的旋律毫无预兆地炸开,像一道光照进黑暗的丛林:
“don'twannabeanamericanidiot.
don'twantanationunderthenewmania.
andcanyouhearthesoundofhysteria,
thesubliminalmindfuckamerica.”
舞台瞬间亮起。随着音乐的节奏变幻着颜色。
台上的三个人,就像是一团黑色的烈焰,裹挟着浓烈的朋克气息,燃裂这一方天地,蒸腾着每一个观众的热血。
所有站在台下的人都不由自主的举起手,跳跃着,跟随着节奏甩着头,大声地跟唱。
看着那三个男人,画着烟熏妆,头发抓得别具一格,四十多岁了,依然活力四射地在舞台上蹦跳,奔跑;看着乔跑到t型台上,两边的观众高举着双手去和他握手,被安保人员无情的拉开架走后,后边的人又前仆后继的冲上去。
看着这摇滚的人潮,钱尔白的心脏似冲破了封印般狂跳,一种名为年轻和自由的冲动控制着他的躯体,让他也不由得跟随激烈的鼓点,一起跳动。
夏昶典举着那只粉色的兔子,大声唱着:“welcometoanewkindoftension,allacrossthealienation,whereeverythingisn’tmeanttobeok.”
他的额头被蒸出了汗珠,头发也被颠的不成型,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台上那抹躁动的身影跑来跑去,满脸的自由万岁,朋克赛高,可爱又快乐。
钱尔白握紧了掌心的手,觉得小孩这一刻无比的诱人。
《holiday》的旋律响起,灯光交辉闪烁,烟火炫然腾空,人群挤挤挨挨的蹦来蹦去,汗水与热气蒸腾,外衣成为了累赘,被脱下来当成旗帜在空中挥舞着。被打中的人也顾不上恼火,他们忙着摇晃着手中的荧光棒,跟着bj的节奏呐喊,宣泄。
比利.乔那被上帝吻过的嗓子即使是嘶吼也动人心弦。
人们不知累似的,脚跳麻了也不管,嗓子喊哑了也不管,被踩了脚也不管,只管躁。
从《longview》到《geekstinkbreath》到《brainstew》再到《minority》,人们转着圈跑来跑去,兴奋地勾肩搭背,互相拥抱,也不管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也不管还在不在自己的位置上。
在这样的环境中,钱尔白只得牵紧了手里的小孩,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挤走了。
夏昶典跳累了,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
钱尔白凑到夏昶典耳边,大声问他:“我抱着你?”
此时,音乐一变,鼓点变得欢快但不急促,长号一吹响,便似有马蹄声响起,一场盛大的化妆舞会开始了。
台上的人都装扮了起来。
特瑞.酷带了顶粉色的超级大的女士礼帽,马克戴着海盗的帽子,吹长号的人也打扮成胡桃夹子的样子。
比利.乔走到台前,他的头上戴着皇冠,身姿妖娆唱着:
“kingforaday,princessbydawn,kingforaday,inaleatherthong,kingforaday.princessbydawn.justwaittilalltheguysgetaloadofme……”
他摘下头上的帽子,作势欲扔,所有人都拼命跳起来,把手举得高高的。
场内音乐声太大了,钱尔白一连说了三遍,夏昶典才听明白,开心地张开手要他熊哥抱抱。
钱尔白弯下腰,把夏昶典像抱小孩一样举起来。
这个姿势有些羞耻,夏昶典扭动着,不好意思地想要下来。钱尔白又干脆架起他的两条腿,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
现在夏昶典终于成了全场最高的观众。
他举起双手挥舞着,努力吸引着主唱的注意。
爱笑的男孩运气总不会太差。
比利.乔看向这边,抬手一指,王冠飞跃人群,直接飞进了夏昶典的怀里。
夏昶典喜出望外,抓着帽子使劲摇了摇,然后扣在自己的头上,朝着主唱不断飞吻,大声喊着:“joe!iloveyou!”
摄像头捕捉到他,把他和扛着他的钱尔白投放在舞台两侧的屏幕上。
夏昶典赶紧指给钱尔白看。
在一群疯狂招手的歌迷中,钱尔白一眼就看到了叠罗汉的他俩,不由露出笑意。
屏幕上只见夏昶典摘下王冠,戴在钱尔白的头上,又低下头,去亲吻王冠上的金色配饰。钱尔白则仔细地把着小孩的大腿,不让他摔下来。
所有的观众也一起欢呼雀跃,跳跃着涌过来,冲着镜头做出各种朋克的鬼脸和手势。屏幕上的人不停在换,但总能从边边角角看到最高的那两个。
夏昶典坐在钱尔白肩膀上,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太好,他有些舍不得下来。但在心中自豪自家熊哥男友力满满的同时,又心疼他哥会不会太累了,只待了一会儿,夏昶典便说就要下来。
钱尔白倒是不累,但还是把小孩放了下来。夏昶典现在就是一颗沾了水的跳跳糖,坐在肩上也不肯老实,还是让他在地面上接着蹦哒吧。
两个半小时下来,每个人都是满身的汗水,但每个人的精神都似乎不知疲倦,依旧在躁动着,嘶喊着,尖叫着,像一具具□□的机器,向往着自由。
有人说摇滚乐是自由的灵魂在怒吼,钱尔白深深地感受到了——他这具虚拟的数据身体在这音浪的冲击下,似乎就要束缚不住他的意识,碎裂成片了。
最后一首歌是《goodriddance(timeofyourlife)》,躁动了一晚上,终于可以缓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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