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许狗蛋没什么大事,许林的担忧基本都化成了怒火,扛着过来,拎着回去。
喻商枝把他们送到院门口,颇有些若有所思地站了片刻。
回屋之后,他忍不住问温野菜,“阿野,你觉不觉得狗蛋这孩子,对二妞……”
哪知温野菜却一脸淡定地答道:“狗蛋八成对二妞有点意思,怎么了?”
这回轮到喻商枝惊讶,“你早就看出来了?”
温野菜笑道:“狗蛋就差把这几个字刻脑门上了,我哪能看不出?何况我娘在时,和翠芬婶子开过玩笑,说要给狗蛋和二妞定娃娃亲。自然这事没有正儿八经地说,但不知道狗蛋时不时偶然听说过,往后见了二妞就别别扭扭的。”
喻商枝回想一番,发现温二妞确实经常和狗蛋一起玩。
但由于温二妞有时候活像个假小子,他也并未多想。
毕竟就算是早恋,在他的认知里,实在也未免太早了。
他斟酌道:“都说长兄如父,那你怎么想?”
温野菜挠了挠脸,“我没想太多,在村里这种事常有,从小长大,知根知底,往往到了年纪没什么大差错就顺势定亲。到时候若是许家真来提亲,二妞若是也愿意,就定下也无妨。”
他说完望了一眼喻商枝的脸色,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一样地凑近了端详。
“等等,你是不是……没看好狗蛋?”
“倒不是看好不看好。”喻商枝其实知道,自己不太适合对这个问题发表看法。
毕竟在自己出现之前,温家三兄妹全靠许家搭把手照顾,在这样的背景下,两家年龄相仿的孩子结个亲,在这小山村里全然是理所当然的。
若是温二妞不嫁,说不准还会被戳脊梁骨,说不懂得知恩图报。
“就觉得说这些为时尚早,二妞那性子,哪里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
温野菜知道喻商枝总会有些想法和他们这里的人不一样,勾唇道:“你放心,咱们到时候自然要帮他把关的,虽然我相信许家人的品性,但狗蛋年纪还小,以后长成什么样尚不好说。其实他也不差了,这两年一直在学塾念书,这两年可能就要下场考童生了。”
喻商枝也知道这件事,却突然想到:“说起来,麦假都结束了,他怎么还没回去上学?”
……
一墙之隔的许家,在许鹏回来之后,果然就上演了一场父子大战。
许狗蛋被按在板凳上,拿藤条抽了好几下。
“不肯去学塾就算了,还在家里给我闯祸!你是不是有力气没处使?好,你既然吆喝着不肯学文,要学武,那赶明我就去给你找武师父,往后冬练三九夏天三伏,你可别叫苦!”
许狗蛋犟得要死,梗着脖子喊道:“我不叫苦!我就要习武!我以后要考武举,当武状元!”
许鹏一把将藤条丢在地上,看着许狗蛋红肿的爪子,到底也没下狠手打。
苏翠芬虽也心疼幼子,但是一想到过去几年的学塾都是白念,也恨不得把这小子的耳朵揪下来。
“人家三伢,因为身子不好上不了学塾,成日里眼巴巴盼着,就是去不了学塾,也成日在家做学问,你和人家比,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许狗蛋手疼屁股疼,眼泪汪汪道:“我就是坐不住,我也学不会!”
“你还有理了!”许鹏登时站起来又想抽他。
许林和福哥儿只好一人一边赶紧上来拦。
可许狗蛋铁了心,许鹏和苏翠芬也拿他没办法。
最后商量着,与其逼着他继续去学塾成日念经,也是浪费束脩,不妨就依了这小子说的,送去习武,日后哪怕走不了武举的路,大不了就去大户人家给人当护院,或是去镖局当镖师,总也不会饿死。
于是等许狗蛋被蝎子蜇伤的手好了后,许鹏就预备把他送去镇上的武馆。
那里可没有学塾舒服,一个月才得一日的假,其余的时间都要在武馆练武,家都不能回。
许狗蛋得知这事后,巴巴地去山上采了好多鲜艳的山花和果子,临去镇上那日,把温二妞叫出来,将东西给了她。
温二妞懵懵懂懂,“你说你不念书了,要去镇上学武?”
许狗蛋用力点点头,“等我学会了功夫,就能长高长壮,以后……以后就可以保护你!”
温二妞咧嘴笑道:“我不用你保护,又没人欺负我,那你快去吧,等你回家时,我再找你玩!”
温二妞的笑容驱散了许狗蛋要离家一个月的阴霾,许林看着自家小弟一路傻乐,也是没话说。
目送他们兄弟两个远去的许鹏和苏翠芬则是一脸的发愁。
“这小子,肖想人家二妞,也不看自己配不配得上。”
在许鹏看来,过去他们家狗蛋配温二妞是绰绰有余,可现如今,温家的日子显然是不同了,往后还会不会留在村子里生活都是两说。
他家这戳蝎子都能被咬一口的傻小子,实在是差得远。
苏翠芬拢了拢头发,看得很开。
“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吧。”
***
盛夏当头,地面被晒得滚烫,蝉声阵阵嘶鸣。
温二妞除了夜里去举着粘杆捉知了时,念叨了两句狗蛋不在少了个帮手之外,其余时间好似已经把这个玩伴丢在了脑后。
孔麦芽也跟着她一起捉了不少知了,这些放在盐水里泡一夜,可以隔日拿去镇上卖。
不仅新鲜,买主买走还可以直接做了吃,不怕不干净。
只是温二妞不知道的是,在她回家后,孔麦芽还大着胆子举着火把,在林子里捉毒虫。
蝎子、蜈蚣之类的,来者不拒,如此积攒了几天,好歹是卖得一些钱,凑足了拜师的束脩礼。
束脩礼中,肉干是必须有的,其余的则根据时令。
当这些东西买回来,放在桌上时,孔意感慨万千。
“以前我小时候去学塾读书时,我娘也准备了这些东西送去。”
孔意自幼丧父,亲娘也早早没了,如今身边只剩个女儿。
许多事早早成了回忆,他很快从中抽身而出。
“如此咱们礼数上就不差什么,明日就是你的拜师礼,把要穿的衣服挂出来,别打了褶,晚上打水洗个澡。”
孔麦芽得了孔意的吩咐,把桌上的东西收好,便一心期盼起第二天的到来。
待到村里有鸡叫传来,因为心里有事,她早早地便醒了。
给孔意倒了尿壶,换了垫子,又帮他翻身、擦洗,忙活完以后才回到屋里,用缺了齿的梳子对着镜子梳头。
她爹嘱咐过,拜师礼这日一定要板板正正,不能有一点错处。
不然被看热闹的村里人瞧了去,丢的不止是孔家的脸,还有喻郎中的脸。
与此同时,温家。
喻商枝和温野菜都穿上了之前新裁的衣服,因为刘家媳妇也会接镇上成衣铺或是绣坊的散活,所以了解镇上时兴的衣服样子。
这两件一拿出来,就和村里人常穿的不一样,也是喻商枝依着自己过去的习惯特地备下,想着有机会可以应付一些比较正式的场合。
比起喻商枝的从容,温野菜看着倒有些奇怪。
喻商枝帮他整理着腰带,又往上面挂了一枚自己配的香囊,同时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看起来那么紧张?”
温野菜不承认,“我有么?”
喻商枝的手指擦过他的唇角,“怎么没有,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咬嘴皮,再咬就要出血了,晚上睡觉前你记得抹点我上次做的唇膏。”
温野菜心虚,如此想着,就又咬了两下。
“我这不是想着就要当师母了,就有一种,提前给人当小爹的感觉。”
喻商枝安抚他道:“不必想太多,这只是个从简的小仪式。”
温野菜看着两人的打扮,还有喻商枝备下的祖师爷牌位、香炉和线香,在他眼里,这已经足够正式了。
“那不从简的什么样?”
喻商枝不由地回忆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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