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野菜看清楚孩子的模样,一下子醒了瞌睡。
紧接着,便听见胡大树哀求道:“菜哥儿,今早上遇见你,你不是说你家喻郎中醒了,还替你家三伢把了脉?我家蝶哥儿怕是不好了,求求你,让喻郎中救救我家蝶哥儿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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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高热
孩子的命救回来了
早上出门去镇上时碰见白屏,温野菜确实和他闲话了两句。
对方问起喻商枝的情况,他便如实说了。
毕竟整个村里,就数白屏与他关系最近,年龄也没差太多。
至于提起喻商枝给温三伢把脉,也是存了点夸耀的意思。
这年头郎中多稀罕,日后他家就有一个。
哪成想晚上就出了这事,他直觉是自己给喻商枝揽了麻烦,可人命关天,不能坐视不见。
不过有些话,需得说在前头。
否则若成了好心办坏事,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胡大哥,屏哥儿,我早上有句话没讲,现今却不得不先同你俩说好。商枝他伤了眼睛,病好之前都看不太清楚,不过昨儿给三伢把脉,是没耽误的,你们若是信他,就进屋等会儿,我去叫人。”
胡大树夫夫一听,旋即愣住了。
原本村里就没人见识过喻商枝的医术,难免有些顾虑。
再加上眼睛看不清楚,这……还能给人看病吗?
两人面面相觑,直到怀里的娃娃又剧烈地抽动一下。
白屏慌张地一把攥住胡大树的衣袖,胡大树见状,用力抹了一把脸,下决心道:“大半夜的,只有喻郎中能救命了,我们信!”
温野菜得了这句话,遂忙道:“大树哥,你带着屏哥儿进屋去坐,我这就去叫人。”
怕人家觉得不够上心,不忘补上一句。
“商枝也病着,吃了药就歇下了。”
这点胡大树夫夫也清楚,一时哪有不依。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他们便是豁出去了。
正巧温二妞也被外头的动静吵醒了,打着哈欠出来,搞清楚状况后瞪大了眼。
胡家的小哥儿胡蝶刚出生没几个月,她还抱过呢。
一群人赶着,抱着孩子进了堂屋。
温野菜有些过意不去,但还是硬着头皮掀开了里屋的帘子。
意料之外的,喻商枝已经醒了。
喻商枝夜里睡觉轻,加之又在病中,更是不安稳。
今晚这一顿闹腾,狗叫加上人声,实在很难不醒。
就是离得太远,说了什么也听不真切,温野菜进来时,他已撑着枕褥坐起了。
“外面可是出什么事了?”他起得有些急,太阳穴突突地胀痛。
温野菜看见他脸色苍白的样子,顿觉自己确实如昔日爹娘在时教训的那般,行事太莽撞了。
人还等着,他迎上去,把前因后果压低声讲了。
喻商枝听了个开头,面色迅速变得凝重起来,一边掀被一边道:“怕是高热惊厥,这是会要命的,快让他们把孩子抱进来,这事耽误不得!”
他这么一说,温野菜也跟着紧张起来。
一手扶起喻商枝,帮他披上外衣,嘴上又喊温二妞,把药箱搬过来。
温野菜自己则找出火石,擦亮了桌上的油灯。
灯油价贵,烧一晚就是好几个大钱。
家里虽备了,可也轻易不会点。
村户人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用不上这等金贵东西。
不过眼下情形不一样,光靠月光什么也看不清。
胡大树和白屏一听喻商枝愿意治,慌慌张张送了孩子进里屋。
喻商枝早就搬了条凳坐在床边,外衣披在肩头,因是夜半睡醒,束起的发髻散乱,几缕发丝垂在额前鬓边。
这使得他看起来平添了几分憔悴和虚弱,可一开口,语气却坚定极了,令人不由自主地听从。
“快把孩子放下。”
他指着床榻,待摸到襁褓后又迅速道:“把裹的被子解开些,不能闷着。”
说话间他搓了搓双手,去试孩子的体温,这会儿可没有体温计,全凭郎中的经验。
“什么症状,何时开始的,你们仔细说来。”
他的话问出来,白屏一时还没反应,只一味盯着孩子流泪。
还是胡大树扯了一把自家夫郎,白屏才猛地回过神,忙答道:“先前都好好的,雨停之后我喂了回羊奶,没多久就吐了出来,哭得厉害。到了夜里,就发起热。直到方才,他突地抽抽起来,眼神发直,嘴里还往外吐白沫子。我们觉着不好,可这么晚了,又哪里来得及去别地方请郎中。”
喻商枝看不见,可不耽误他察觉到掌心下的婴孩体温滚烫。
“今日下了场急雨,怕是染了风邪。现在要紧的是下针放血,把热退下来,止住抽动,等明日再去抓药也不迟。”
一屋子里好几人,喻商枝乃是主心骨。
温野菜听到这,问道:“可要准备什么?”
喻商枝没客气,吩咐道:“开药箱,取针囊予我。另外打一盆水,且银针都要过火炙烤。”
很快,温二妞去院子里端了一盆水进来。
喻商枝用皂角净手后擦干,让白屏把孩子抱得近些。
温野菜举着油灯,从针囊里取出一根针,烤了火,转而递给喻商枝。
三个大人,再加上温二妞一个小丫头,大气不敢出,齐齐盯着喻商枝的针尖。
喻商枝看起来太过可靠,一时间竟没人顾得上询问,一个瞎子如何下针。
事实上,这对于喻商枝不成问题。
他自幼学针法,闭着眼都能找准人体穴位,无论大人孩子,都是练习过千百次的。
能看见时,他目测即可丈量穴位位置,这会儿看不见,以指丈量,同样十分熟练。
高热针刺放血,需取十宣穴。
十宣穴如其名,是指共十个穴位,位于十根指头的手指尖。
针刺时,要按照从拇指到小指的顺序,依次而过。
十指连心,焉能不痛?
不过小蝶哥儿烧得厉害,已是没什么力气哭了。
针尖刺下去的一瞬,白屏几乎不敢看,这针刺在孩子的指尖,如同刺在他的心尖。
胡大树立在一旁,将夫郎揽入怀中,不住安抚。
他是当家的汉子,不能胆怯,借着略显昏暗的灯光,看向喻商枝的动作。
既是担忧,也是仍对喻商枝怀揣些许不信任。
今夜把孩子交到对方手里,全然是由于并无其它更好的办法。
就算连夜赶路,去别的村寻草医,乃至去镇上看大夫,怕是半路孩子就不行了。
哥儿生育不易,成亲三年,白屏才怀上一个小哥儿。
他娘不乐意,日日在家里给屏哥儿甩脸色。
哥儿没有奶水,家里条件好的,会去买羊奶或者借母羊拴在家里挤奶。
条件差的,就只能喂米汤、糊糊。
斜柳村的二柱子家养羊,村里哥儿生育就是去他家挤奶。
每次羊奶买回来,更是总少不了一顿鸡飞狗跳。
胡大树娘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一个哥儿而已,早晚要嫁出去,就是个赔钱货,何必花那么多钱喂奶?
最近胡大树正憋着火气,想着等蝶哥儿再大一点,就带着夫郎孩子分家。
偏偏这时候孩子生了急病,花钱都是次要的,他们夫夫年轻有力气,也攒了些家底。
他最怕的,是救不回来。
可伴随时间的流逝,看着喻商枝的动作,他突然又生出希望。
只见这外面来的小郎中,虽然目无焦距,可动作却熟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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