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簪是温野菜惯常戴的,论起来,还是温永福和乔梅在世时买给他的,小哥儿素日很是珍惜。
因而哪怕现今用得起更好的,他也舍不得这最初朴实的木簪子。
虎头帽自不必说,是在村子里那几天年年一直戴着的。
由于村子里比城里还要冷一些,早晚怕孩子受凉,才又把这小帽子翻出来用了几日。
如今都成了喻商枝拿在手中,用来睹物思人的东西。
木簪温润,满是岁月的包浆。
虎头帽小小一个,软乎乎,香喷喷的。
喻商枝把这两样东西攥在手里,一时间又有些后悔了。
不该看的。
看了反而愈发思念起来。
但不得不说,这两样东西在手,多少驱散了他心头的几层惆怅和焦躁。
喻商枝看了好半天,重新塞回枕头下,再阖眸时,竟也慢慢地睡了过去。
***
月挂中天,银光皎皎。
远离县城的斜柳村中,大家伙这几日也渐渐都听说了县城闹起疫病之事。
村民们跑到温家,把喻商枝留下的那些个避瘟的药材全都抢购一空的同时,许百富也依照喻商枝先前的嘱咐,在村口横了好些树杈子,派村里的青壮汉子日夜轮班,在旁边守着,细细盘问每一个要进村的。
言明凡是从县城方向来的人,一概不许进,同时也劝村里人尽量少出门。
反正就算不去镇子上和村里,各家各户也断然是饿不着的。
家家户户都有地,最多是做屠户生意的韩六子也出不去,村里眼下有没有合适宰了的猪,大家伙一起少吃两顿猪肉罢了。
这天晚上,许百富在炕上睡得正香,家门被人大力拍响。
他让老妻继续睡,自己则急急忙忙地披衣起身出去查看。
这个点来他们家的,多半是家中有急事,来寻他这个村长的,断断不能耽搁。
才出了房门口,许百富就见孙子许清水匆匆跑来道:“爷爷,今晚在村口守夜的仇老八来报信,说是咱们村口来了两个外乡人,是一个老汉领着一个少年,想进村找您和喻郎中,说是没去过县城的。但他不敢做主,就来咱家问问,能不能放进来。”
许百富把衣服往肩头上拽了拽,皱眉道:“和我还有喻小子认识……”
他猛地想到什么,看向自家孙儿道:“仇老八怎么说的,那人可是看起来,和我岁数差不多?”
许清水见状,便引着许百富到了门口,仇老八还站在那里等回信,闻言便道:“村长,那老头看着确实和您年纪相仿,他还说先前来过咱们村,认识您和喻郎中!”
到了这里,许百富哪里还猜不出来者是谁。
他当即把布鞋套上,带着许清水和仇老八赶到村口,点起灯笼一看,来人可不正是阔别多时的陶南吕么!
故人相见,两人握着手,寒暄之外,更多的是感慨。
“陶老哥,没成想有生之年,你我还能再见。”
上回陶南吕不辞而别,可着实让许百富捶胸顿足了好一阵子。
后来这么长时间里,每回想起来,许百富就要怨自己那日多吃了酒,起晚了,没能给陶南吕送行。
不过激动之余,许百富也没忘记身为一村之长的职责。
待问清楚陶南吕老少二人,确实没去过县城后,才把人请进村子。
为了不吵醒家人,两人直接去了上回陶南吕来时就住过的偏屋。
许家人爱干净,就算这头房子空着暂无人住,也都两三日洒扫一次,看着依旧齐整。
“陶老哥可是又游历了一圈,途径此地?这回可要结结实实地多住上几日,这会儿外头乱着,就我们村最是安全!”
许百富热情地招呼陶南吕,又看向跟着他一道而来的少年。
“这位是……”
陶南吕笑着看向少年道:“上回从这里离开后,我游历几月,又回家乡过了年,路上收养了这么一个孩子,取名当归,跟我的姓,叫陶当归。许老弟你也知道,我孤寡一生,未曾娶妻生子,他既算是我的徒弟,日后,也能为我养老送终。”
许百富夸赞少年道:“一看就是个聪慧娃娃,定能继承老哥你的衣钵!”
转而又道:“陶老哥,你和当归两个舟车劳顿,吃了不曾?这大晚上的,别的来不及做,一碗面还是能下的。”
陶南吕摆手道:“许老弟莫要忙了,我们来的路上在路边的茶棚里已用过饭食,深夜叨扰,实在是对不住。”
许百富摆摆手,“老哥哥说得哪里的话,出门在外,多有深夜赶路的,不过我看老哥哥形容仓促,可是有急事?”
陶南吕长叹道:“我们爷孙两个日夜兼程北上,一来是现今在詹平府城的老友相邀,二来亦是听闻了北地疫病之事,想要赶去那边,近些绵薄之力。结果过了南北交界处的百崮山,过路时听人说起,道是好些流民已入了寿安县,我这才加快教程,想着尽快赶来看一看。”
他握住许百富的手道:“这会儿见村子里一切安好,便安心了,就是不知县城那边这会儿如何?”
许百富摇头道:“我们起初也不知什么太具体的消息,也是最近几日才有所耳闻,说是县城那边,县令大人起初先是把流民都抓了起来,关去了城外,以为这样城内便不会生疫病了,哪成想,还是没防住。”
他看向陶南吕道:“还有老哥哥也记得的喻小子,现下出息了,去了县城开医馆。这会儿因为疫病之事,把夫郎和孩子都留在家里,独自一人回了城,说是为了那些个病患,自己也不能在村子里苟安。天可怜见的,孩子才几个月大。”
听到喻商枝愿意只身赴险,更是动容。
“实不相瞒,上一次来时,喻小友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这回绕道来此停留,也是为了当面向喻小友道谢。”
许百富思忖半晌道:“那现下老哥哥有何打算?我看不如这样,今日夜已深了,明日我带你去温家一趟,见一见喻小子的夫郎,问一问他家在县城医馆的位置。就是不知眼下县城还让不让外人进去,只知道里面的人是绝对出不来的。”
陶南吕点头道:“如此最好,既然寿安县城也不太平了,我也不急着去府城,更不急着北上了,我这一手医术,虽算不上多么高明,可到底是虚活了大半辈子,多少也帮得上忙。”
于是这夜,陶南吕师徒二人便在许家暂住。
第二天一早,许百富就依言领着陶南吕往温家院子去。
路上许百富同陶南吕闲话道:“温家现今算是我们村顶顶有头脸的人家了,不说喻小子来了之后,家里就盖上砖瓦房,又去城里做生意、开医馆、开食肆。就说他夫郎的小弟,今年县试还考上了县案首,现今亦是秀才公了,这孩子才七岁嘞!”
陶南吕惊讶道:“就是那个上回你和喻小友提过的,打小体弱多病的孩子?”
“可不是,就是那个!现在身子被喻小子调理好了,去了县城的县学念书……”
许百富娓娓道来。
村子就这么大,两家之间,统共走不了一刻钟的路。
快到门口时,许清水已经跑上前去叩门了。
温野菜在屋里听闻村长领着一位外乡的老伯过来,本以为是要找孔麦芽看诊的,得知是为了喻商枝而要见自己时,很是诧异。
但他也很快回忆起,当初确实曾有一个姓陶的老郎中来过村子里。
喻商枝曾说这名老郎中怕是来头不小,走的时候,还赠给他一套金针。
温野菜遂把年年暂时交给温二妞看顾,自己穿戴妥当后迎了出去。
他是没见过陶南吕的,不过许百富介绍后,果然一下子就对上了号。
“见过陶前辈。”
温野菜行了个哥儿礼,被陶南吕伸手虚扶了起来。
接着进屋落座,见过温二妞和温三伢,又见过年年。
“看着眉眼更像喻小友,这嘴巴和下巴,倒是像温哥儿的。”
陶南吕像个和蔼的长辈,逗了几下后,就从怀里掏出个玉做的平安无事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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