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孩子不需要刻意教导,打小就知道田地是立命之本。
毕竟谁家田地多,就证明谁家日子过得好,在村里腰杆子就硬。
温三伢搞懂这是田契后,便算了起来。
“二姐,这里有七张田契,却有十亩地,而且这里都写着……”
他快速翻看了几张纸相同的位置,高兴道:“这十亩地都是上等田!”
十亩的肥田,在村子里有钱都难换来!
眼看两个小的一顿欢欣鼓舞,温野菜也笑容满面地靠在了喻商枝的身上。
“不管怎么说,咱家有地了。”
喻商枝握住温野菜的手,轻轻点头。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身无长物,也没什么东西可以让钱府图谋。
十亩的上等田可遇不可求,这么说的话,钱小少爷说不准是温家命里的贵人呢。
好不容易高兴完,温野菜把田契拿回屋,锁进箱子里。
“既上头已写了你的名字,那咱们只需要去跟村长打个招呼,明日抽空去地上瞧瞧。”
在钱府,喻商枝收下田契后,钱夫人便唤来经办的府中下人,告知了田地的位置,且也跟相应的农庄管事下了命令,他们去了直接找人领路即可。
有了田地的喜事在前,晚食一家人的胃口都不错,饱饱地吃了顿饭,饭后喻商枝和温野菜又一脸神秘地提了小布包进到温二妞和温三伢的房间,给了两个孩子又一重惊喜。
“是喻大哥买给我的书!”
“好漂亮的绢花!”
温三伢迫不及待地翻开书册,而二妞一眨眼间,已经把三朵花都插在了头上,还一脸陶醉道:“喻大哥,大哥,我好看么?”
“好看,若是再去拿两坨胭脂,把脸蛋抹成猴屁股就更好看了。”
温二妞听前两个字时还很是得意,听到后面,直接气得跳起来。
还拔了一朵绢花,要往温野菜脑袋上簪,这下换成温野菜满地逃窜。
反观屋子的另一边,全然另一种画风。
喻商枝向温三伢解释这的来历,“据说是县城青衿书院的夫子撰写的,我不懂科举之事,不过在店里时,看见好几个书生都来买,想着应当是有些用处。”
喻商枝没说那几个书生看起来年岁都和自己差不多了,而温三伢全然还是个小娃娃。
温三伢捧着书,很是珍惜。
“我听学塾夫子说过青衿书院,那是整个县里最好的学子才能去的地方。”
喻商枝看出温三伢眼里的向往,遂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发顶。
“等你身体好了,定也有机会去。”
***
夏日的雷雨来得毫无征兆,轰隆隆地下到第二天白日。
雨点子大到能将泥地砸出一个坑,虽说庄稼喜雨,可雨太大了也不行,尤其是雷雨往往伴随着狂风。
从门内往外看,雨幕大到织成细密的白雾,温野菜正在往身上套蓑衣。
雨这么大,水田里的稻苗还没长结实不说,麦子也在快要收获的前夕,这时候出了点什么岔子,一年都白忙活。
“家里可还有蓑衣?我陪你一起去。”
喻商枝本在屋内研究那些毒蘑菇,听到外面有声音便出来瞧,一看才得知温野菜要下地。
他对农事所知不多,一听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我若是不会干,你教我就成,多一个搭把手总比你一个人强。”
温野菜虽一开始不赞成,后来想想自己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哪怕只有三亩田呢。
温二妞见大哥点头,就去把箱子里的另一套所以也抱了出来。
这一套是以前温永福穿的,自从温永福去世,温野菜就一直穿乔梅的那套。
但喻商枝的身量和温永福差不多,瘦是瘦了点,可是长得高。
套上以后,果然尺寸合适。
最后一人扣上一个斗笠,换上草鞋,扎紧裤腿,便一起走进了雨里。
温二妞看了看天色,也拿了家里唯一一把大伞,举着去了灶房。
喻大哥和大哥回来少不得要淋点雨,既如此她就提前把姜汤熬上。
村路的地,一下雨便一踩一脚泥。
时不时一阵风吹来,把雨点子都拍在了人的脸上,感觉斗笠和蓑衣都是穿了也白穿。
两人手拉着手往前走,才不至于被风吹歪。
“怕是村里不少人家的房顶也要漏雨。”
温野菜大声冲喻商枝说道,顺便指了指落在地上的一些茅草。
温家的屋顶倒是不怕漏,温野菜每年都会重新补一次,看着简陋,实则很结实。
好不容易到了自家田里,果然水田的水位已经很高了,旱地里也积了水。
“现在怎么办?”
喻商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把斗笠边沿往上支起一点,这才看清温野菜的模样。
“要把水排出去一些。”
雨声和风声太大,温野菜连说带比划。
两人都带了铁锹,当下喻商枝就跟在温野菜后面,有样学样。
其实田地里本都挖了排水沟,可往往每逢大雨,被雨水一冲,泥沙就会堆积到一起,把沟渠狠狠堵上。
两人疏通了半天,才把水田和旱田的田沟都挖明白了。
但水田还要保有原来的水位,所以不能急着走。
“相公,你先回去,我在这守着。”
喻商枝好不容易听清温野菜说什么,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乌云压顶。
雨势比方才小了一些,可随时都可能再下大。
“我陪着你。”
他摇摇头,不想独自回去。
温野菜看明白他的意思,便也不再劝。
以前这种时候,他都是自己守着田,今日多了个人在一处,虽是凄风苦雨的,却也别有意思。
可惜田边也没有个能坐的地方,况且时不时打雷闪电,树下也不能去。
两人绕着田转了几圈后,温野菜的脚被泥巴糊得难受,脚底板好像有个石子在硌他,他便伸进水田里涮了涮,结果这么一伸,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他猛地把脚拔出来,喻商枝赶紧上前扶住他。
“怎么了?”
温野菜却示意喻商枝先别说话,他绕开地上的铁锹,索性直接把斗笠掀掉,任由其垂在肩后,随即下了水田,盯着水面的波纹,慢慢朝一侧一动。
等到某个时机,他突然向前扑去!
泥水溅得老高,喻商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温野菜笑嘻嘻地抱着一条大鱼直起身来。
“相公你看!”
那大鱼一直在温野菜的怀里扑腾,鱼尾巴有力地甩动。
两人手忙脚乱地把鱼丢在一旁拿铁锹拍晕,这才蹲下来好生端详。
“咱们家田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鱼?”
喻商枝已经吃过好几次稻花鱼了,可也知道像自己这巴掌大的地里,养不出这么大个头的鱼。
“八成是谁家地里游过来的。”
好些人家的水田多,鱼怎么抓也吃不完,有些鬼灵精的躲在暗处,能悄无声息
地长到很大。
往往一下雨,顺着高涨的水位,就会窜到旁人家的田里。
但因稻花鱼的鱼苗本就是天生地养的,所以经过温野菜的一番解释,喻商枝明白,这不叫占便宜,这叫大自然的馈赠。
“清蒸的吃腻了,回家做个红烧鱼块。”
温野菜对着大鱼流口水,三两句定下了这条鱼在锅里的结局。
两人又在田边守了好一阵,见雨势稳定下来,才携手一道回了家。
大鱼用草穿了,回家惹得两个小的一阵围观。
剖出来的鱼肠子之类都给了温二妞,让她拿去后院喂鸡鸭。
有些人家也拿这些喂狗,但大旺和二旺吃得好,对于“鱼下水”不屑一顾。
红烧鱼块一嘴咬下去都是鱼肉,汤汁蘸着馒头吃,回味无穷。
“大哥做饭越来越好吃了。”温二妞舔了舔嘴角的酱汁,拍了拍饱胀的肚皮。
喻商枝见她刚吃完就开始打饱嗝,赶紧进屋寻了几枚消食的山楂丸子,兄妹三人一人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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