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朱童全凭对喻商枝的信任,收下了那份火锅的菜谱,后来找铁匠打了铜锅,又将底料、蘸料尽数复刻出来,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有多么大。
不开玩笑的说,这会儿距离立冬不过半个月,他们食肆的流水已经比起去年此时翻了一个翻。
且这其中还有食材准备不够,错过了好些生意的缘故。
而喻商枝也很快见识到了,何谓朱童所说的客似云来、供不应求。
趁着朱童被伙计叫下楼处理店中事务时,喻商枝与温野菜站在二楼往下看了几眼。
只见饭点刚到,食肆已是人声鼎沸。
基本每一桌都点了铜锅,热气升腾,令小楼内温暖如春。
待到三家掌柜聚齐,已是快两刻钟后的事。
“对不住对不住,被铺子里的事耽误了。”
周掌柜一来就拱手告罪,喻商枝和温野菜连忙回礼。
他身后还跟着另一位中年男子,不消说,定就是那位福禄布庄的掌柜了。
“咱们之间是头一回见,我来介绍一番,喻小兄弟,温哥儿,这是镇上福禄布庄的路掌柜,路掌柜,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喻郎中和他的夫郎,他们小两口可不一般呐。”
路掌柜未语三分笑,见礼过后不忘道:“上回那副蛇骨,让我在岳丈跟前好生全了一份孝心,一听说这回又有好东西,我这不就忙不迭地来了。”
寒暄的台词说完,周、路两位掌柜也进了后院看货。
周掌柜走得最快,双眼仿佛都在冒绿光。
见了鹿角之上的鹿茸,他一腔激动无处发泄。
又顾及温野菜是个哥儿,只好克制地拼命竖拇指。
“温哥儿,你打猎的本事,是这个!谁都知道山里有鹿,可这新鲜鹿茸我一年都见不到一茬!”
他铺子里的鹿茸都是陈年老鹿茸了,这药材一旦经过了炮制工序,就会随着年份的推移渐渐失去药性。
话本里爱写什么千年的人参,活死人肉白骨,实际上这人参若是在地里长了千年,那怕是可以成精,若是拔出来后搁了千年,怕是盒子里只剩一把发霉的灰了。
好不容易夸完,他伸手拍喻商枝的肩膀。
“喻小兄弟,价格方面你放心,我再确认一遍,这鹿茸和鹿角都归我吧?你不留点压箱底?”
喻商枝摇头,他的想法至今未变。
那就是等以后医馆开起来,产生盈利后,再存上些好的药材也来得及。
即使如此,周掌柜还是一副生怕喻商枝会变卦的样子,迫不及待地开始算账。
“依照当下的市价,炮制好的鹿茸是一钱二两,新鲜鹿茸一钱一两,不知这两块割下来有没有半斤。”
就是没有,也能卖到四十两上下,对这个价格喻商枝和温野菜都没什么不满意的。
见喻商枝同意,周掌柜又把路掌柜一把拉过来。
“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看看这鹿皮,若是整张剥下来不损品相,你给什么价?”
路掌柜上前仔细查看,猎户打猎,自然会伤到野物本身,若是伤口在靠中间的地方,便会损了整张皮毛的品相。
但眼前这只路伤在后腿,可谓品相十分完整。
他早听周掌柜说过喻商枝与钱府的渊源,此次初会相见,结交还来不及,更是不会压价。
“十五两,二位觉得如何?”
喻商枝看向温野菜,示意这件事上由他做主。
十五两在温野菜的估算里也算高价了,闻言自然点头。
生意谈成,几方人都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
喻商枝和温野菜感慨于自家又多了大笔进账,三个掌柜则都开始在心里打小算盘,算着这次收到手的东西,转手能挣多少。
朱童这回算是东道主,见状遂道:“天冷,咱们何必站在外头说话,二楼雅间已经收拾出来,过会儿伙计就端锅子上去,有什么话席上再说也不迟。”
周掌柜闻言揣起手道:“你们这个叫火锅的玩意,我可惦记许久了,前几回好不容易有空来,你都说卖光了,今日可算是被我赶上一回!”
朱童先前应了喻商枝,不会将火锅的菜谱是他所给的事情传出去。
所以当着这两个老熟人的面,他也守口如瓶,单纯说道:“今日老夫做东,想吃什么,尽数管够!”
说罢就打算请几人上楼入席,温野菜却想留在后院,先把鹿和羊都处理完毕。
对于几个买主来说,肯定也想早点将眼前的紧俏货收入囊中,没了心事才好,遂都说不急着上去吃饭。
见此,温野菜也不再耽误时间,他找后厨借来了趁手的刀,和朱家的后厨伙计一起,当场开始宰杀剥皮。
当着几人的面,他一个小哥儿手起刀落,血都溅在临时借来的围裙上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一股新鲜又浓重的血腥味在后院扩散开来,周掌柜和路掌柜齐齐抬手掩住了口鼻。
同时心里暗忖,没想到这哥儿长得和汉子一样英气,做派也是如此!
这样的哥儿也能找到相公,还是喻商枝这般的人物,实在也算是一桩奇闻了。
没过多久,野鹿和野羊都已被宰杀完毕。
肉挂上铁钩,鹿皮剥下放在一旁,鹿茸和鹿角暂且和偌大的鹿头一起搁在地上的草席上,乍看一眼,煞是唬人。
喻商枝上前,借了周掌柜从铺子里带来的药锯,小心地将鹿茸和鹿角分别割下。
除了鹿皮,几样东西分别过秤。
鹿肉依照重量,按照一斤五百文算,朱掌柜给到了二十两。
野山羊一只,因少了一条羊腿,温野菜给他算作十两。
鹿茸不足半斤,大约是四两重,共是四十两。
鹿皮十五两,七八八八算在一起,一共是八十五两。
朱童去柜上支银子,周、路二人都是带着银钱来的,同样当场付清,钱货两讫。
午间,美酒佳肴摆了满桌,宾主一派相谈甚欢。
朱童大方地让后厨做了满满一碟炙鹿肉,又将野山羊片了几盘,涮进锅子。
其实野味真是说不上多好吃,但价格摆在那里,吃得人自觉有了身份,因此周、路二人赞不绝口。
这三个掌柜中,周掌柜认识喻商枝和温野菜最早,交情不必说。
喻商枝对朱掌柜有恩,关系也是亲近。
剩下一个路掌柜是今日初识,态度最为热切。
酒过三巡,喻商枝提了一嘴想开医馆的计划。
“你想开医馆?”
周掌柜第一个放下酒杯,一脸兴致盎然。
毕竟他是做药材生意的,对医馆这行当可谓是了如指掌。
“你若不这么想,我还要劝你呢,你这手医术,可不能埋没于那乡野之间。”
朱掌柜年纪最大,行事最为周全,顺着周掌柜的话头说道:“可要我们帮你在镇上留意一下合适的铺面?”
至于路掌柜则是一通吹捧。
“喻郎中实在是年少有为!到时搬来镇上,咱们彼此之间也可有个照应,有什么用得上路某的,尽管开口!”
喻商枝浅浅抬唇,“有劳几位掌柜的,在下既是个郎中,自还是想有一间自己的医馆,好好经营下去,也可在这镇中立足,只是不知现如今镇上铺面价格几何?”
对此路掌柜又是第一个接茬开腔。
“这镇上的铺面无非是分两种,一种就是纯粹的街铺,住不得人,这种一般铺面不大,无论租还是买价格都不贵。一种则是连着后面的宅院,前面做生意,后面住着一家老小。或是像我们几家,后院都是住着伙计,余下的地方充作厨房、库房一类。而喻郎中你要开医馆,实际只能选后一种。”
路掌柜刚说完时,喻商枝和周掌柜率先明白了他所指的意思,余下的朱童与温野菜,过了半晌也都反应了过来。
朱掌柜起身给几人添酒,口中道:“还真是这么个道理,这上门看诊可不拘什么时辰,那些大的医馆,每晚也会至少留一个坐堂大夫在馆中夜宿。”
路掌柜捋着自己的小胡子,点头道:“这若是想要后一种,现今镇上的月租大约在七八两银子左右,一年下来,百两左右便可赁到。若愿意再加点钱,还能挑挑地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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