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笔墨价贵,读书人都晓得要敬惜字纸,故而温三伢从没在纸上乱描乱画过。
一开始不太得章法,后来顺手了些,画出来的线终于不再歪歪扭扭了。
起初他还不懂这一条一条的线是什么意思,等到得了喻商枝的提示,才知道这东西叫“平面图”。
东屋就巴掌大,几条线就画完了。
又用笔加了一些小字注释,写明哪里摆桌哪里放凳。
温三伢写完后意犹未尽,又找出鲁班锁拼着玩儿。
院子里只剩二旺,无聊地到处转圈。
它似乎是瞧见喻商枝在屋里坐着,手头没事,就大着胆子叼了个藤球过来冲喻商枝摇尾巴。
喻商枝听见了狗子的吐气声,知晓它到了自己跟前,遂伸出手去摸到了藤球。
二旺只咬住了一点位置,不至于都是口水。
“是想玩球么?”他掂了掂球,发现这球不是空心的,估计是因此才耐得住狗咬。
喻商枝于是信手向远处一抛,院子大,只要避开水缸和菜地方向,就不怕砸到东西。
二旺“汪汪”叫了一声,跳着扑了出去,很快把球叼了回来,喻商枝再扔出去。
如此几个来回,乐此不疲。
等到即将日上三竿,温野菜终于从地里回来了。
喻商枝早就给他凉好了水,里面稍微放了一点点盐。
温野菜接过,喝了个一滴不剩,末了抬手抹抹嘴,砸吧了一下,“这水怎么咸丝丝的?”
喻商枝道:“你出了一头汗,喝点盐水力气恢复得快。”
温野菜一饮而尽后觉得没喝够,自己又去倒了一碗。
“地里都挺好,过阵子水田就能插秧了。我想着今年夏收割了麦子,除了玉米之外,咱们再种一点豆子。”
斜柳村偏北,一年地里就种一茬冬小麦。
大抵是秋耕的时候下种,来年四五月时收获。
中间旱田会有几个月的空闲,大部分农户会趁此机会种上玉米和大豆。
相比之下,种玉米的多于种大豆的,因为玉米能当成主食,人和牲口都能吃,玉米叶子和玉米杆还能当柴火烧。
原本温野菜还是想和往年一样,照常把地里全都种上玉米的,但那日喻商枝提到澡豆的事情后,他就改了主意。
“你不是说澡豆就是用大豆粉做的么,既然如此,咱们家今年也种些豆子,玉米少种些就罢。到时候磨成豆粉,省了出去买。做了澡豆换成银子,什么粮食买不着?不指着地里的玉米填肚子。”
能从原料上节省成本,当然是好事。
喻商枝又想到买地的事,他对这些一知半解,遂问道:“家里的钱够买地的,不再置办几亩么?”
温野菜放下水碗,说出自己的打算。
“银钱是够,可买田也是看运气的事。既然要买,肯定要买良田、肥田。但谁家手里把着这种好田,愿意轻易往外卖的?除非是家里揭不开锅了。况且地多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还要雇人,又多一份花销。不如先打听着,真要有好田地再说。”
“也好,家里不缺吃喝,还是看准了再置办。至于下地的事,这不还有我么?”
喻商枝心道,自己虽然不太会做农事,但可以学。
温野菜不太舍得让细皮嫩肉的小郎中下地,大热天的都不好意思打赤膊,可别太阳一升起来就中暑了。
因而嘴上泛泛道:“嗯,等你眼睛好了,到时候再说。”
喻商枝听出温野菜在这件事上对自己的敷衍,却也没什么办法。
不妨自己从明日就开始练八段锦,体力跟上了,到时候就能帮着温野菜分担。
两人聊完地里的事,喻商枝转身,叫温三伢把画好的图纸拿出来,给温野菜瞧。
“这么一看,还有模有样的。”
温野菜低头看纸上的画,啧啧称奇。
只见不大的屋子被分为三个区域,分别是看诊的桌子、供病患躺卧的床铺以及存放药材的地方。
然而有一个点,喻商枝较为顾虑。
“按理说屋里有现成的床,可到底是你过去睡的,以后若是变成病床,想必就会有忌讳。”
那个屋子有许多温野菜儿时的回忆,其实但凡家里能空出其他地方来用,喻商枝都不想占用温野菜的屋子。
温野菜得知喻商枝的担忧后,想也不想就摇了摇头。
“我不在意,况且以后我也没什么机会再睡那张床了。还不如担心以后家里添了人口,屋子就不够用了呢,不过到时再做打算就是。”
家里攒钱是为了什么?无非是买田地、盖新房。
温野菜坚信,这个家有了喻商枝,他们一起努力,往后家里肯定不止这几间土坯房的。
“这样的话,桌椅和床都有了。我想着垂一张布帘子,把床和桌子两边隔开,脏了也方便拆下来清洗。再做几个存放药材的架子,两个煎药的泥炉,配上药罐子,如此就差不多了。”
温野菜盘算一番后说道:“这些容易,水磨村有木匠,我去找他打几个简单的木架子。那头也有一家是卖陶器的,家里的药罐子和泥炉就是在那买的,我顺道提溜两套回来。”
他说罢,思索着还有没有遗漏,最后记起两日后便是清明了。
这种日子村子间都会有货郎奔走,遇见了就得买些香烛纸钱。
“这事我来。”
喻商枝察觉到温三伢回屋后,才对温野菜道:“毕竟是头一回去见爹娘,总不好空着手,要不要再买坛酒?”
“往常都是我一人去,除了香烛纸钱,一般就买点糕饼。我爹倒是能喝酒,但我娘不爱让他喝,所以我从来不买。不过你是新姑爷,去的话,买坛酒倒是可以。货郎是不卖酒的,且等我去水磨村时沽些来。”
说罢自己也感慨。
“我现在想起这事,还觉得和做梦一样。”
喻商枝笑道:“这话合该我说才对,若非有这么个际遇,该去哪里找你这样的夫郎?”
温野菜有些脸热,“我这样的夫郎也就你稀罕。”
隔了两天,一大早温野菜就牵了牛车预备去水磨村。
天气晴好,温二妞约了虎妞一起去挖野菜、打鸡草。
家里上回抱回来的鸭雏还没带去下水,因温野菜问了村里养过鸭的人家,说是不能直接带去大水塘里,得先在家里让它们学一学,等着学会了自己下水,带出去才省心。
温野菜便征用了家里的大木盆,把外头打来的水倒进去,派温三伢在木盆旁看着鸭子。
喻商枝则坐在院子里编笸箩,上辈子他除了专业之外,也学过不少东西打发时间,其中就包括竹编和草编。
家里少不得晾晒和炮制药材,原本的笸箩根本不够用,他便让温野菜闲暇时削了很多竹片备着,自己摸索着也能编,最多就是不太好看,可毕竟不是拿出去卖,家用也够了。
期间偶尔被竹片的毛刺刮到手,他也只是皱皱眉。
干活难免受点小伤,在这个家里,就连温二妞都比他来的辛苦,没什么可喊累的。
歇了这两日,脑后的伤也基本大好了。
淤血散去,只好不用力碰就不疼。
大旺和二旺今日都被留在了家里,一个在门口站岗,一个陪着三伢看鸭子。
不用说看鸭子的肯定是二旺,看着看着还抬起脑袋企图用鼻子去拱,三伢把它的大脑袋推开,它以为三伢是和自己玩闹,使了力气不肯退让。
喻商枝一边编笸箩,一边听三伢煞有介事地教训二旺,唇角挂了一抹笑。
片刻后他竖起耳朵,遥遥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拨浪鼓的声音。
喻商枝听不太真切,便问三伢道:“三伢,你有没有听见拨浪鼓的声音?”
三伢赶紧侧耳去听,等到声音更近了,他才一下子站起来,“喻大哥,是拨浪鼓,货郎到咱们村来了!”
乡下可没有什么“小卖部”,想买东西只能等货郎挑着担子来。
他们走街串巷时都会摇一张小鼓,俗称“货郎鼓”,其实就是小孩子玩的拨浪鼓。
上一篇:万人嫌摆烂后成了顶流
下一篇:顶级攻略[穿书]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