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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纻舞(71)

作者:紫文昭雪 时间:2018-07-07 19:11:40 标签:强强 年下 天之骄子 爱情战争

  “他们似乎是冲着我来的,季麟哥你别管我,先回府报信。”宁长青看到江季麟面色,心里便知来者必然棘手,很难对付。
  他不能让季麟哥身处险地,绝不能。
  他侧眸看了江季麟一眼,下一瞬,便转了步伐调头朝另一边冲去。
  那些刺客果然变了方向去追宁长青,几只长箭“嗖嗖”地飞了过去。
  江季麟严肃却平静的面庞裂开了几道缝,眼底一慌:“蠢货!”
  他呵斥出声,足尖一点,朝宁长青的方向追去。


第77章 此情,无关风月(6)
  刺客围的愈来愈多,身形具诡异莫测,挑刺穿勾,招招狠厉。
  “季麟哥……”宁长青看到追上来的江季麟,有些焦急。
  “别胡闹!”江季麟冷眼瞧着四周,“还记得我教你的那招致命杀招吗?”
  “记得,三招之间,若无闪失,必取其命。”宁长青握着江季麟的剑,挥剑挡着箭矢。
  “用那招!”江季麟手在腰间一扣,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他腰间那条坠着块玉石的腰带便应声而开,竟是一条明晃晃的软剑。
  宁长青今日身着暗墨色的外衣,与江季麟淡白的长披在一众刺客中分外显眼。
  正如江季麟所预料的,这些刺客个个身手矫健,狠厉异常,江季麟还能勉强应付,宁长青却不一样。
  他是马上的虎将,并不擅于与身法诡异飘忽的刺客纠缠,虽然剑术从未落下,但铁锤不在手边,一身的力气使不出来,以往那一锤死一人的勇猛此时根本无法施展。
  江季麟见宁长青打的吃力,眉眼微凛,挥舞着软剑,冲挡在二人间试图将二人隔而诛杀的刺客狠厉地刺了过去。
  “季麟哥!”宁长青接下一招,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江季麟已经点着足到了宁长青身边:“小心些,别再被冲离开。”
  “你受伤了!”宁长青目光触及江季麟袖子上火一样的血迹,眼眸狠狠闪了几下。
  “无碍!”江季麟挥着软剑替宁长青挡住了一招,“凝心静神!不可分心!”
  这是一群亡命之徒,一群荒野中饥肠辘辘的恶狼。
  而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宁长青。
  刺杀发生在蜀州城最繁华的地段,且不论他们是如何瞒过了盘查混进来的,若是想要在这样的情景下杀了宁长青,必须拼尽全力速战速决,玉石俱焚!否则一旦城内守军闻信而来,他们便失去了最佳的时机。
  两人还是被逼的分开了数米,几乎所有的刺客都扑向宁长青,江季麟被三人缠住,无法脱身。
  宁长青应付的十分艰难,手臂上已经挂了好几处红,只是因着衣服颜色深看不分明。
  他很慌,很怕,他知道自己应付不了,也许下一瞬便会倒在血泊之中。
  可他不想死,他还有很多话没有对江季麟说,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他,他还没有为那一夜的事,正式地向他赔罪。
  透过密密麻麻的刀剑间,宁长青看到江季麟满脸焦色,对朝他背后刺来的长剑视而不见,踮着足朝自己扑来。
  宁长青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江季麟冲撞开层层的包围,身中数剑。
  刀剑在他皮肉上发出的沉闷声似乎被放大了百倍,清晰地回荡在宁长青耳中。
  “咳咳…..”江季麟咳出一口血,横剑在前,白衣几乎被染红了半边,“我来了,别怕。”
  他鬓角的发丝散乱着,几缕发染了粘稠的血粘在脸上,白皙的面庞上落着点墨般的血迹,翩翩的白衣衣角翻起,像是一樽保护神般矗在宁长青面前,神色温柔地看着他。
  他的腹部,一柄长剑自后穿透,剑刃被血染红,锋利的剑尖聚着几滴血,凝成圆润的血珠,滴答着落下一滴。
  他说,我来了,别怕。
  宁长青的心像是被生生揪出来,用刀一片片剐下来,痛的他几乎要睁不开眼。
  他大声地喊着,却丝毫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举得起两百斤重的铁锤,却觉得手里的剑重若巨石。
  江季麟轻笑着瞥了他一眼,软剑像是蛇一般扭着在周围划出一道圈。
  “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除了我,谁也取不得。”
  他的剑将刺客逼退了半步,电光石火的半步让他来得及把宁长青推出了包围圈,他护在宁长青的身边,修长的身影在绯红的血衣下单薄地过分。
  不远处已经传来“保护将军”的喊叫声。
  宁长青红着眼,目呲欲裂,一脚踢开厮杀间死在自己脚边的一个刺客,那已死之人带着力道,将几人逼退了两三步。
  “季麟哥!!”他伸臂揽住江季麟,挥着手中长剑朝援军的方向退。
  江季麟靠在他肩膀上,手里的软剑已经失去了挥舞起来的气力。
  “宁长青,我原谅你了。”
  那夜的事,我原谅你了。
  宁长青鼻涕眼泪齐齐落下,失了神智般哑着嗓子哇哇乱叫,吐不出一句成型的话。
  “不……麟……我…...你……不……”
  他像是受了凉般剧烈地打起嗝,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颊瞥的通红。
  江季麟眸中黑色渐暗,怔怔地看着宁长青面庞。
  刺客不要命地扑了上来。
  两人身后便是桥,桥下,是通往从城外护城河的河道,流水不急不缓,像是安详的老人。
  江季麟突然伸手抱住宁长青腰,像是瞬间恢复了所有气力,点脚起身,带着宁长青落到了桥左边一米高的桥柱上。
  他搂着宁长青的腰,左手顺着他的腰身滑到他身前,重重推了出去!
  桥与河道垂直,江季麟站着的桥柱距桥头足有两米,宁长青被推出去的方向正和桥梁夹了一半墙角的角度。
  七八米距离的河水在宁长青的眼底划过,一条鲤鱼扑腾着跳起又落下的功夫,宁长青一个踉跄,摔在地面上。
  江季麟用内力,把他推了出去。
  他笑着看着他,染血的白衣在半空中摇晃着落下。
  水面激起的水花足有两米高,绯红的血衣间零星的白色在宁长青眼前消失在河流中。
  “噗通……”
  宁长青终于听到了声音。
  他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嘶吼。
  “不要!!!!”
  …………………………………..
  流水湍湍,那些血色像是入了海的水滴,霎那间便淡去,消散。
  身着墨衣的男子在河水里无望地拍打着,他入了癫般嘶吼着,束发的玉冠歪斜在一侧,额前散乱了几缕粘稠的发,在麦色的面庞上划过几道带血的水痕。
  “将军!”有人试图拉他起来,却被他一掌拍飞出去,落在水里,扑腾着被同伴拽出来。
  没有人敢再上前拉他。
  桥上是一堆堆的死人,皆被根根箭矢穿五脏六肺而亡,还有几个刺客逃出了箭雨,消失在人群中。
  而那个河道中疯狂地拍着水面的男子,此时根本不在意有没有刺客逃出去,也不在意桥上堆叠的尸体,更不在意四周默默候着的士卒。
  他无望地拍着水面,朝深浅不定的水里一次又一次扎进去,又湿着衣服一次次空手而起。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从城内的河道,到城外的护城河。
  宁长青几乎绝望地寻找着,他浑身黏湿,早已分不清是水还是血。
  “不要,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他的面上全是血水,间或有泪痕冲刷过两道惊心触目的痕迹,他早已经忘了,跟在他身后的,护在他身边的,是随他南征北战的将士。
  他们心中神袛般的将军,佝偻着腰背,沙哑着嗓子哭喊,一声声“季麟哥”如同旷野中失去了伴侣的孤狼。
  那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声声泣血。
  护城河里的河浪很大,扑打在宁长青身上,竟将一个九尺的男儿打的踉踉跄跄。
  徐清站在岸上,暗暗捏紧了手,嘱咐身边的军医:“若是将军有什么不对,立马上前!”
  留异站在高处的城楼,负手而立,隔着百米打量湍急的河水中癫狂的男子,眸中透出些了然。
  宁长青瘫坐在河边,手掌上鲜血淋漓,被碎石划破的掌心满是泥垢。
  “还给我,你把季麟哥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掌心与河面碰撞,只冲撞出了些微不足道的水花。
  他的诘问和祈求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宁长青,我原谅你了。
  宁长青,别怕,我来了。
  宁长青仰头,喉咙已经嘶哑地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他像是坠入了百尺寒冰般瑟瑟发抖着,苍白的面上被各样的污垢掩盖了容貌,比露宿街头的乞丐还要狼狈不堪。
  季麟哥......
  求求你......不要离开长青。
  长青别的什么都不要了,不要打仗了,不要权力了,不会日日缠着你了,什么都不要了。
  只求你能回来。
  河水哗啦响着,一片起伏间,露出些染着血污的衣摆。
  一个眼尖的小兵指着那衣角大喊:“那里有人!”
  失魂落魄的男子如同触了雷电般猛地站起身,扑腾着跳入河中。
  他像是洪水中终于抓住了一根树干的垂死之人,眼眸里的希望灿胜繁星。
  他终于抓住了那片衣角,可手指触碰上的霎那间,他眼里的希望便兀的灭了。
  这衣服,这么轻......
  这片单薄脏污的血衣,湿漉漉地垂在宁长青掌上,分明没有一丝重量,却让宁长青的脊梁不堪重负般弯了。
  他怔怔地盯着单薄的血衣,像是老了几十岁。
  他停止了划水的动作,轻轻把那血衣抱在怀里,像是靠在那人发间般深深嗅着。
  他渐渐沉下去,冰凉的河水漫过他的四肢,漫过他的头顶,遮住了所有光明。
  好累啊......
  河水拍在岸边,声如凄号。
  天幕的暗,浓的化不开。


第78章 此情,无关风月(7)
  夜色浓重,府邸里灯火通明,彻夜不灭。
  “既然徐大人说宁将军并无大碍,隔日便会醒来,本将也就放心了,至于程显坠河,身死未卜之事,想来他死里逃生的机会极为渺茫,本将即日回报了朝廷再派一位使者来便是。”留异沉眼说着,有意无意瞥了眼透出光亮的窗户。
  “对程大人的事,在下深感痛心。”徐清长叹一声。
  留异亦叹了一声:“事已至此,他也算是死得其所,如今更重要的,是早日查清这次的刺杀事件,蜀州城内居然混进来这么多高手,这件事不容小觑。”
  “嗯,在下明白。”
  徐清废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打发走留异。
  待留异的背影完全消失了,徐清才眯起眼,压了许久的担忧溢了出来。
  他转身回屋,神色凝重地看着床榻上昏睡的宁长青,和守在一边的军医交换了眼神。
  脉象混乱,体寒内虚,身上多处刀伤,在河中待得时间太长导致伤口多处发脓腐烂……
  危在旦夕。
  活不活的过今夜,都是一个未知数。
  床榻上的人面无血色,像是病入膏肓的人般气若游丝,身上缠满了绷带,散发着浓重的药味。
  可这样一个,一眼看上去脆弱得似乎下一刻便会碎掉的人,满是伤口的手掌里,却紧紧捏着一件染血的破衣,他捏的那么紧,手指扳不开半点缝隙,掌内的伤口军医连药都没法上,只能粗糙地洒在手背和虎口处。
  “如果将军……撑不过,我们一定要压下消息,秘密撤军”,南方也要撤军回京,变攻为守,不离开麟国的土地一步!”徐清神色分外沉重,“若是走到那一步,也不知秦国会不会趁机咬上一口肥肉。以后的路…...真不知道该如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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