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右一张的上面印着SSS,看来是最稀有的卡片之一。
那上面的图案是许多根交错的银灰色线条,重叠着相同的银河。
上面写着时空卡。
这张卡的介绍很简单,持有此卡的玩家可以溶解时空边界,逆转和加速时空,但相应的,玩家将付出巨大的代价,譬如丧失几乎全部生命值,或降低百分之九十的能力,此代价因人而异。
越强的技能,果然就对应着越可怕的代价。
安无咎想点开第三张,但系统提示他今日抽取次数已尽,无法抽取。
与此同时,安无咎失去了全部的视力,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过一会儿,他的眼前便出现一条血淋淋的箭头,指向门的方向。
“天黑了,守墓人请睁眼。”
“请前往坟地,查验今日献祭的玩家是好是坏。”
第111章 记忆碎片
那箭头令安无咎想到了黄昏时的献祭, 他压抑着心中的不适,离开了床,一步步随着指示出去。
他能感觉穿过走廊的寒风掀起了他的斗篷, 能看到箭头发生了弯折, 于是安无咎扶着墙壁,转弯来到神殿。
而安无咎看不到的是,石屏后那座巨大的石雕此刻活了过来, 它身上千千万万只蛇眼,此刻正随着安无咎缓慢移动的身体转动着,每一颗的上面都焕发着幽蓝色的光。
向前走着,忽然安无咎听到了一丝石头裂开的声音, 于是微微朝着声音的源头侧过头去。
声音中断了。
他并不知晓, 此时此刻那石雕上的触手尖端已然伸到了他面前, 与他暂时失明的瞳孔只有咫尺之遥。
安无咎隐隐感觉到危机, 但他故作恍然无知的样子,转过头,继续朝前走去。
那些触手定在了原地, 没有继续跟着他。
神殿的石门已经敞开,安无咎沿着箭头的指引一路向前,离开了神殿, 走向了那座献祭的山。
上坡的路本应比黄昏时简单许多,毕竟此刻他孤身一人,肩上没有石棺,可安无咎却觉得倍感沉重。仿佛有许多只手拖拽着他的双腿和脚踝, 令他难以前行。
风雪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安无咎隐约听到一丝不同的声音。
是妈妈的声音。
[你要记得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破碎的声音消逝的瞬间,安无咎黑暗的视野里忽然闪过一丝猩红的可怖画面。
那是他的父亲倒在血泊中, 双眼涣散,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他的胸膛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洞,汩汩冒血,手里攥着尚在跳动的心脏。
安无咎恍惚地摇头,可这画面怎么都无法消散。他试图闭上眼,父亲冰冷的身体仍旧陈列在他的面前。
那些忘怀的儿时阴翳一点点回到安无咎脑中,无论他是不是愿意想起。
父亲亲手了断了自己。
他明明亲眼看到那一切,但却全部都忘记了。
安无咎的大脑就像是一张碎掉的镜子,镜子里的无数个碎片都反射着同样的画面——父亲在他的面前打开了那本尘封的书,对他念着奇怪的语言,他毁掉了他全部的书,他的毕生研究。
“都是假的……全部是假的……”
父亲的疯狂都是无比冷静的,他冷静地销毁了数据,打火机里蓝色的火焰烧毁了那些珍贵的文献。
“没有什么人能被改造成他们的敌人,谁也抵挡不了他的归来。”
幼年的安无咎愣愣地走近父亲,“爸爸,他们是谁?”
父亲一眼也没有看他,仿佛他并不存在,他只是低声自语。
“没有救世主,没有,没有。”
他的表情如此冷静,可脖颈上的青筋却扭曲地凸起,仿佛有蠕虫要从里面钻出来似的。
在安无咎无数声呼唤中,父亲最终垂眼看向了他。
下一秒,他用一把刀刺入自己的胸口。
在碎片中,父亲喃喃自语。
“他要回来了……”
也是那样一个黄昏,血红色的晚霞覆在他苍白而英俊的脸上,映在那本应声落地的书上。
他记得父亲眼角有欣喜若狂的泪,黑白分明的双眼变成了狂热、阴郁的蓝。
画面如此清晰,安无咎亲眼看到父亲剜出了心脏,低声呓语。
他说,神啊,我把我的心献给你。
请你留下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们。
哪怕安无咎迎着刺骨的风跑起来,也无法甩脱这些曾经在无数个夜晚折磨他的画面。
崩塌的积木大楼一点点复原,震碎的瓷片重新恢复成圆满,他记起了父亲的死亡,却无法换回逝去的他。
在红色箭头的指引下,安无咎跌跌撞撞地向山顶去。
他满眼都是过去的记忆碎片:墙壁上诡异的符号和语言,母亲归来后抱着冰冷的父亲失声痛哭,葬礼上只有他们母子三人,年幼无知的妹妹躲在母亲的怀中懵懂地望着墓碑,问爸爸在哪里。
他的手中抱着一大束白芍药,还有他被母亲用力的抓住双臂,命令他不许再提起父亲的死。
学校门口站着的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母亲拉住他的手快步地走在拥挤的人群,仿佛在逃离什么。
母亲购买了许多伪造的身份证明,挖去了他耳后的公民芯片,烧毁了所有有关“人类革新计划”的文件和存储器,带着他与妹妹不断地搬家。
烧毁后又跟随的那本书,一幢又一幢新房子,总是在半夜痛苦惨叫的母亲,一只又一只死在家门口的夜莺。
什么都看不见的安无咎已经来到了山顶的祭祀坟地,此刻他正面对着安德鲁的墓碑。
而在他眼中,他所看到的是他儿时后院的一排排木头片雕刻的小墓碑。
那是安无咎为那些死去的夜莺做的。
真奇怪,那明明是个很冷的冬天,就像现在一样。
为什么那些夜莺没有迁徙?
安无咎直愣愣地站在安德鲁的墓碑前,任凭那红色的箭头溶解,勾出墓碑的线条,墓碑的正中间有一只淌着血的手印。
他明白这是系统的暗示,于是伸出手,掌心与那血手印相叠。
“晚上好,我亲爱的守墓人。”
一个声音响起,和黄昏时祭祀的声音极为相似。
不知为什么,明明这个声音低沉喑哑,可安无咎竟下意识认为这和之前那只兔子是同一个人发出的声音。
“想知道你们白天献祭的人是好人,还是邪教徒吗?”
安无咎沉默不语,他此刻头脑很乱,仿佛每一根神经都拧在了一起,痛苦又挣扎。
邪教徒这三个字从他经历的第一次副本就出现了,他从未把这当真。
可原来,自己的父亲也是邪教徒。
或许连母亲都不例外。
“你说吧。”
安无咎气若游丝,笔挺地站立在原地,比墓碑还要冰冷。
那个声音笑了笑,笑声里是难以掩饰的轻蔑。
“他是好人,这个事实会让你感到沮丧吗?”
安无咎转身,那个箭头已经指向归途。
“我早就料到了。”
寒风瑟瑟,血月的光蔓生到整个大地。安无咎一路上都是他血色的童年,他记起了母亲究竟为何要焚烧整个屋子,是因为他指出了墙壁上的太阳符号,是他复述出来,告诉母亲,他昨晚梦见了神,母亲顷刻间便发了狂。
她捂住了他的嘴,不住地命令他:“闭嘴!”
无论安无咎怎样哭泣,母亲都无法从癫狂的愤怒中恢复,她流着眼泪痛斥他的愚蠢,告诉他不可以再念出那些东西。
“不能说!不能看!不能听!什么都不可以!”
母亲痛苦的喊叫在安无咎的脑中盘旋,连下山的路都格外崎岖,安无咎差一点跪倒在地。
“你给我听着,蓝色,绝对不能直视那双蓝色的眼睛!你记住,否则你也会像你的父亲一样死去!我和你的妹妹也一样,我们全部死无葬身之地!”
蓝色……
他们的家中从此再也没有任何蓝色的物品,就连晴朗的天空,母亲都不允许他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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