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令安无咎的手微微一滞。
要说实话吗?
他不是没有想过,尤其是蒙面人一出现的时候,可是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亲眼看到蒙面人枪击了莉莉丝,他想,无论变得多么坏,多么极端,他都一定不会杀了莉莉丝,还亲口告诉他,那就是他的妹妹。她在蒙面人的眼中就只是一颗棋子,安无咎无法接受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我……我不知道……”
安无咎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展露出他无措的模样。
他垂着头,像个命中注定的失败者。
南杉的声音很轻,用最大的力气握住安无咎的手,“无咎,我也只是猜测,但无论蒙面人是谁……他可以赢你,就是……就是因为你太在意我们,太想保护我们每一个人,而他什么都……不在乎……”
“你要自己活下来……不要害怕……”南杉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几乎说不出话来,用带血的手指在安无咎的手背上写下一个字。
最后一笔没有写完,他的手就落了下去。
在吴悠的哭喊中,安无咎低头,看到自己手背上的字。
舍。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
安无咎无法接受这件事,他不可能丢下这些人,也不会允许自己变成另一个蒙面人。
他踉跄着站起来,拿起枪。他看见沈惕看似冷静地朝莉莉丝走去,但安无咎知道,他的冷静实则是失控边缘。
果不其然,沈惕捡起地上的枪,对准了莉莉丝的额头。
“先不要杀她。”安无咎走到她面前,面无表情地问她,“我和你的哥哥,长得一样对吗?”
莉莉丝整个人都是迷茫的,忽然间又变得疯狂,双眼淌着泪,身体抽搐了起来。
安无咎在她的手臂上看到了针眼。
“是你哥让你来杀我的,他控制了你。”
这句话狠狠刺痛了莉莉丝,她猛地抬头,有些歇斯底里地喊着,“他是爱我的。”
安无咎惨淡地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看起来真的是他。
沈惕听到这句话,只感觉非常心痛,那种痛来源于安无咎。
一个真正爱她的哥哥,为了她努力地活下来,费尽工夫去找她,最后得到的却只有杀戮。
而那个利用她的人,将她视为工具的人,却成为“最爱她的人”。
凭什么。
凭什么是安无咎来遭受着一切。
那种极端的力量又一次复苏,滚烫的血涌上沈惕喉头。
安无咎垂下眼,看到手背上的字,想到的只有南杉被一刀刺中的情景。
他举起枪,对准了莉莉丝的胸口。
无论怎么说,杀掉南杉的都是他的妹妹,也是他间接导致的惨剧。
这样大的一个隐患,总要有人收尾。
他的手指紧握着把手,竟有些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莉莉丝哭泣的脸就在他的眼前,渐渐地幻化成儿时通风管道口的那个她,那个即将与他分离的小女孩。
就在他闭上眼,想要克服一切,扣下扳机的瞬间。
血突然溅到他的脸上。
安无咎睁开眼,发现一只带着钩状口器的触手穿透了莉莉丝的胸膛。
“莉莉丝?”
那些污染物隔着至少一米,安无咎看向沈惕,可沈惕一脸惊讶,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做。
莉莉丝倒下来,他们才清楚地看到,那个穿透她胸口的触手,是从地底钻出来的。
“小心!”
安无咎拉住沈惕回撤,那触手破土而出,如同巨蟒,鳞片和牙齿交错排列在触手的每一寸外壳,齿尖挂着滑腻的粘液,直往下淌。
钟益柔发现,这只触手出现的瞬间,沈惕对这片土地的掌控力就被削弱了。
或者说是被制衡了。
[这个应该就是那个邪神!]
远处的狙击手,近处的吴悠、周亦珏和加布里尔也拿起武器对这个巨大触手进行扫射,令他们感到惊喜的是,这鳞片并非坚不可摧,是可以被子弹穿透的!
于是他们加大火力,可这份惊喜陨灭得太快,因为那些被穿透的地方溅出粘液的同时,竟然钻出了新的细小触手,这些子触手灵活无比,向四周围如手枪般发射,击杀目标。
钟益柔用自己的身躯抵挡攻击,空洞的眼眶中也向外放出触手,与之抗衡。
大家齐心协力,对付这个突然出现的棘手敌人。但安无咎觉得不对,这些攻击只是针对其他人,并没有对他出手。
正想着,他感觉腰间一轻。
一回头,他看见沈惕一把抽出他腰间的长刀,神情冷得可怕,他起身跃起,以人类根本做不到的高度,双手举刀,将这根巨大的触手从尖端开始,狠狠劈成两半。
他的动作连贯而利落,那些粘液飞溅出来,却溅不到他半点。
这样的爆发力让他们都愣了愣,安无咎正要和他配合,却没想到沈惕竟然提着长刀走到了之前那些被他震慑的污染物之中。
“喂。”不远处的周亦珏对安无咎使了个眼色,“那家伙不对劲啊。”
沈惕仿佛陷入杀戮情绪之中,从前根本不屑于动手的他此刻竟然在疯狂斩杀那些污染物,霎时间哀嚎遍野。
已经变成两半的触手倒在地上,忽然间动了动,被吴悠发现,他立刻开枪,但还是没能来得及,触手直直朝钟益柔飞来。
安无咎一边对触手射杀,一边朝那边去。可就在一瞬间,沈惕竟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将他完全挡住。
这种瞬移的能力,他好像已经不仅仅是觉醒了。
“沈惕!”安无咎抓住他的一只手,却被甩开了。
震惊中,他看着沈惕抬手挥刀,将那只复苏的触手从中间狠狠斩断。显然他还不满足于此,所以将那触手斩成大大小小的碎块,看着它们落到地上。
“可以了,沈惕,你停下来!”安无咎上前,想要抓住他握刀的手,但沈惕却先他一步,将刀挥向钟益柔!
安无咎无法想象,他条件反射地冲到前面,在两人之间,刀迅速的下落。
最终停在了安无咎的额前。
和往常不同。
沈惕直勾勾地盯着安无咎,就像是一只猎杀中的动物。
他略微有些僵硬地歪了歪头,依旧盯着安无咎。
“沈惕,是我。”安无咎试探性地和他沟通,伸出手,放在他的手腕,轻轻地抚摸。
他看见沈惕的理智值有了很大的波动,这么短的时间里,只剩一半,但生命值还是满的。
沈惕眼中的绿色微光堙灭些许,眨了眨眼,顺从他的动作渐渐将手放下来。
钟益柔又退后了一些,从沈惕出现,她就知道自己就算是变成污染物,也不可能和沈惕抗衡。但她不明白沈惕为什么会发疯,安无咎甚至都没有崩溃。
就在沈惕渐渐要恢复理智的时候,他们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个兔子的声音。
“原来就是你啊。”
安无咎转过脸,试图循声去找,没想到脚边的碎块竟然又一次动起来,只不过这次它们并不是要攻击,而是在寻找彼此。
散落在各处的污染物碎块逐渐汇合,在他们的眼前拼凑、粘合,成为一个畸形的整体。
蓝色的光芒包裹着这些肉块的周身,很快,那个畸形的巨大身体变得逐渐像一个人的影子。
蓝光隐没,他们看到的是拉塞尔,还有被他牵着的诺亚。
诺亚脸色苍白,双眼空洞无神,仿佛只是一个娃娃。
兔子的声音渐渐变成拉塞尔的声音,两者重合,他侧了侧脸,看向沈惕,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一种模仿人类的微笑。
“我找了你很久了,我亲爱的弟弟。”
什么?
安无咎看向沈惕。
原来他们不止是同类,还是有血缘关系的生命体。
“我们现在都不完整,不过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可以比我弱这么多,当初可不是这样。”
拉塞尔又看向安无咎,朝他走来,安无咎防备地架起枪,对方却轻蔑地笑了笑,“你不会真的觉得,你可以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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