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理一个女人,在桐县做钢铁生意干出一番名堂来,多少还是有些本事。但本事被沦为谈资,女人当企业家,不是靠男人就是卖|肉。后来花理被小人坑了,一步错,步步错,前脚去警局报警告知证据不足,无法定罪,后脚裸|照流传出来,花理精神直接崩溃。
花雅是亲眼看见他妈妈割腕在浴缸自杀的。
鲜红的血从手腕儿里流出来,入眼全是血,浴缸里也全是血,逐渐流到白净的地板上,流到他的脚边。
他崩溃地大叫,干呕着跑了出去。
几年前,法律还没被改。
一个人被逼到绝境了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花雅蹲点了几天,终于在台风过境的夜晚,找到了下手的机会。
花雅想,什么时候加害者还能理直气壮地霸凌受害者了?
恶霸是说不通的。
初中他被周海军按头“杀人犯”,他没有反驳,因为他无法将他妈妈被侮辱的伤疤揭露出来。
他能做的就是和周海军无尽地对抗,他最后悔的就是没把周海军给捅了。
周海军越说越激动,手乱挥着刀就冲了过来,“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我要让你死!你去死!哈哈哈哈哈,你还想读大学?做梦吧花雅!”
花雅紧拧着眉规避,可周海军就像疯了般,拿刀乱砍,刀尖锋利地割断他的一小捋发丝。
如果没有刀,他和周海军一对一,能打得周海军妈都不认识,但他空手赤膊,一不小心就会被刀给划到。
胳膊猛地刺痛,刀割在了他的大臂上,白色的T恤袖子顿时被血晕染。花雅不断地往后退,退到墙角没路时,他瞅准间隙往旁边侧身,周海军扑过来的惯性顺势将刀叉在了砖缝里。
花雅见状,快速上前反钳周海军的手臂,只听见骨头咔嚓一声,周海军吃痛地闷哼,花雅拔出刀甩到一旁,两个人扭打在了一团。
周海军再怎么说和花雅个子差不多高,力量悬殊相差无几,心中又冲嗤着蓬勃的怒火和仇恨,他捏紧花雅受伤的那个胳膊,血不断地从他因为使劲颤抖的指缝中流出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周海军狰狞的面孔凑近花雅,不知道他又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匕首,喘着粗气儿说,“当初我给那个少爷下跪,那么好的机会你不捅死我,今天我——”
他话还没说完,花雅膝盖猛顶腹部把人往地上摁,而后快速捡过扔的那把长刀,毫不犹豫地捅进周海军肚子里。
一刀,两刀......
警笛在响。
花雅后脖颈一痛,感觉自己手中的刀被人夺走了。
“姐姐!”在快要失去意识时,这是他听见的最后的声音。
花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面外婆和老妈都没离世,一家人聚在电视前看春晚,然后门铃被摁响了,他起身开门时,看见江旋手中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局促紧张地说,新年快乐。
他睁开了眼。
这次看见到终于不再是红色,而是一片白。
“醒了醒了......”一群人围在了他的床头,耳边开始嘈杂起来。
“小椰,小椰?”于佳阔咽了咽口水,皱眉在他眼前挥着手,轻声喊。
“我去叫医生。”党郝离开病房。
花雅缓了几秒,眼珠子转动,把每个人的脸都扫了一遍。
缺了个人。
“来,让一让——”医生走了过来,检查他的身体。
“医生,我朋友恢复得怎么样?”于佳阔担心地问。
“没什么事,惊吓过度,待会儿再把胳膊的伤口处理一下就行,”医生说,“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没。”花雅嘶哑地回,想撑着坐起来,于佳阔见状,把床摇高了一点儿。
“有就说啊,”医生交待,“好好休息,你们不用这么多人围在这儿,留一个人就行。”
“好的医生。”他们见医生走后,又围在花雅的病床前,憋着满肚子的疑问,但谁都没开口。
“我睡了多久?”花雅轻声问。
“一天吧,”党郝看着他,“那个叫什么周海军的,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他没死么?”花雅讶异地问。
“快死了,”党郝说,“被抢救过来了。”
花雅目光停留在自始至终都没发言的苗禾脸上,问,“江旋呢?”
江旋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于佳阔他们都不知道江旋去哪儿了,问苗禾,苗禾也只是说她和江旋赶过来将他送到医院,过后江旋就匆忙离开,什么话都没留。
微信联系不上,电话也没接过。
于佳阔他们也是是怪江旋的。怪江旋那天为什么要搬寝室东西,怪江旋为什么不及时赶到,怪江旋为什么一言不发地看都没来看花雅就消失了。
出院后,甚至都没有警察来找过他,再得到的是周海军被判刑的消息,偷渡,蓄意伤人,他似乎是这次事件的局外人,也好像他没有经历这件事儿。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填志愿的这天,江旋依旧没有接电话。
他怀疑江旋是替他顶罪了。
“没有,他人现在在美国。”江彧说。
花雅心里一沉,显然是不相信的,“去美国干什么?”
“读书啊,”江彧说,“他没告诉你么?这是他入学的资料和申请,一年前的时间。”
看着花雅的样子,江彧叹了口气,“他真没告诉你啊?”
这两年的相处,花雅知道江旋不可能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一定是有什么事儿发生了。
他联系上了江旋的朋友。
他们统一的口径,和江彧的一样,江旋去美国读书了,叫他不要等了。
那相约的去西北是什么?那些所说的话就仿佛是美丽的谣言。
“我明天飞美国,你......还有什么话要带给他吗?”棠萡轻声问。
花雅视线定格在棠萡手臂上的文身,是一个Q版的人脸,他认出来是余烬。这次棠萡来桐县,他才知道余烬已经去世了。
“没什么,”花雅笑笑,“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去美国留学还是其他原因,我和他,就这样吧。”
“什么?”棠萡一愣。
“那就这样吧。”花雅肩膀松懈,松出一口气。
“行,我知道了。”棠萡点点头说。
他志愿填的兰州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去理发店将蓄了很多年的长发给剪掉了。
墨色发丝随着理发师利索的动作一缕一缕地掉落下来,他凝视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在心里说了句你好。
一切从头开始。
江旋从戒同所的七楼跳了下来,摔断了一条腿,棠萡在外面接应送他去机场。那晚,他打晕花雅,从手中夺过刀,又补了周海军几刀,奈何周海军命硬,没捅死。
他告诉苗禾,所看见的,所听见的,不要对任何人说,包括花雅。
他打算揽下所有责任,无所谓了。
老爷子知晓后,压下来这事儿,他在大院跪了三天,答应不再跟花雅来往,只要花雅安然无恙。
随即就被送进戒同所。
支撑他的是手腕儿戴着的小黄花头绳儿。
“他说,”棠萡艰涩地说,“那就这样吧。”
江旋笑得不行,笑着笑着那眼泪就流下来了,“嗯,那就这样吧。”
他瘸着腿从车上下来,压低鸭舌帽檐,看剪掉长发的少年拖着行李箱走进机场。
“人人草草皆离去,不是吗阿旋,”棠萡苦笑,“烂尾的玫瑰遍地都是。”
广播通知航班起飞留下回声。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花雅又打给江旋一遍电话,再尝试无果后,开了飞行模式。
少年的青春就此落幕。
“再见。”花雅看着机窗外逐渐变小的小县城说。
“再见。”飞机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江旋无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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