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中所说的麻烦,是会带给花雅生活困扰的那种麻烦,比如刁难的长辈。但听席恒那么说,这类麻烦完全消失不见。
“嗯,”花雅和她迎着风雪走进小区门内,“你对他什么评价?”
“才接触,看不出来,”苗禾摇头说,继而抬眼对上花雅的眼眸,唇角勾起弧度,“只要你觉得开心幸福就可以了。”
“好嘞。”花雅摸了把苗禾的头,刨去姑娘长发上的雪花粒。
天气预报说,临近一周直到过年,都会有小至中雪。
小雪可能还积不了,但连续下一周,那可是要街道办请铲雪车的存在。毫不夸张地说,花雅每次出门上班都会将自己裹成一个球,只露出眼睛,他曾在南方城市生活了十几年,换个及其反差的环境生活,身子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了,在甘肃上了大学,他特别畏冷。
小区门口照常停了辆线条流畅的黑车。
江旋穿着黑色短款羽绒服和运动裤,脑袋上戴了个冬帽倚靠在车身前,明眼一看可能觉得他是大学生,实际上是政厅扶贫办的主任。
花雅顿了顿。
江旋已经连续一周来接他上班了,本来还想接他下班的,但是被席恒占领了,这两个男人跟车夫似的,他买的车简直就是摆设。
“暖宝宝。”江旋从羽绒服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暖手宝递给花雅。
每天不变的流程,等他下楼,然后给他暖手宝,再然后就是早餐。
“你昨天想吃的糖饼,还有豆浆,搁在暖风片前的,应该没凉。”江旋把中控台的食品袋放到他腿上,启动发火。
花雅:“......”
“今年过年回桐县么?”江旋问。
“回。”花雅咬了口热乎的糖饼,外皮儿酥脆,里面的糖心融化得刚好,吃在嘴里暖暖的,但想吃这一口不太好买,店面开得比较远。
“多久?”
“初五初六去了,”花雅说,“医院值班走不开。”
江旋了然地应了声,“我和你一起。”
“什么一起?”花雅看了他一眼。
“过年和回桐县。”江旋淡淡地说。
“你不回鞍城?”花雅沉默了一会儿问。
“不回。”江旋说。
“过年是不行的。”花雅垂着长睫说。
“因为席恒吗?”江旋问。
“嗯。”花雅说。
江旋没有接话了,专心地开着车,他眼神直视前方,琢磨不出在想些什么。
他俩之间那种不自在的尴尬感还没消失,交流总是硬邦邦的。
花雅自然是不想和江旋多交流的,拿什么交流呢?拿这莫名其妙消失的七年,还是拿没任何征兆地在他面前的重逢呢?
说实话,他内心没触动是不可能的,但是这种触动是他不想回忆十七岁的种种,好似咬了口青梅,心中饱腹酸涩。
又凭什么呢?
凭什么闯入和离开都是江旋一个人在主宰?
他不是江彧曾经口中那位未成年的少年人了,早就过了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考虑的高中生,现在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儿,每走过的路,是要经过深思熟虑才会下定决心的成年人。
逐渐地,他开始衡量,开始考虑,这件事到底对不对,该不该,能不能。
对于爱情也是。
所以这些天,他和江旋整得就像是能说话的“陌生人”。
下车前,江旋又塞给他一个保温饭盒。
“在医院忙也别忘了吃饭,”江旋提醒他说,“小苗说下午去采购年货,下班了我来接你。”
花雅觉得江旋这个主任当的还挺闲,于是问出口了,“你这么闲的吗江主任。”
“新官上任,该做的早就做了。”江旋笑了声,“年后估计就要下乡了。”
“加油。”花雅出于人道主义说。
“收到。”江旋比了个敬礼。
第74章
席恒站在医院台阶下和江旋大眼瞪小眼。
虽然他俩从来没商量过,我接早上,你接晚上,但知道时间流程过后无形地习惯这种互不干扰的状态,两个男人谁也不会退让,总得找个机会好好表现自己,像两只开屏的孔雀。
苗禾就抱着手好笑地看现在这场面。
“你来干什么?”席恒不爽地问。
“我为什么不能来?”江旋理直气壮地反问。
“行,”席恒点点头,笑了声,“哥们儿你这么玩儿是吧?”
江旋懒得理他。
席恒的意思大概是他打破了两人无声的规矩。打破了又怎么样?他还想上下班都接花雅呢,能把下午的时间给席恒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花雅从医院出来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苗禾看见他,招了招手喊,“姐姐!”
“哎。”花雅迈步走近,才注意来接他的两个男人。
“走,去吃饭。”江旋偏头说。
“你们都还没吃么?”花雅有些意外,“一直在这儿等?”
“没呢。”苗禾挂着意味不明的笑,视线在江旋和席恒身上来回转。
花雅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那么眼下的这个局面呢,是有点儿尴尬的,决定权也理所当然地交给了花雅。江旋不知道席恒内心的情况是什么样,他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儿。
他看着花雅,黑眸闪动。
小雪的雪花一滴一滴地飘落,落在花雅的肩头。脱掉白大褂的花医生今天穿了件黑色大衣套卫衣,脖颈间围着一条灰色围巾,遮住了他下颌,只露出精致白皙的半张脸,长身玉立,长发松垮地用夹子夹着,银框眼镜也没来得及取,整个人在雪中彷佛一朵纯净的雪莲。
花雅思索了半晌,想到早上江旋对他说的话。
他其实是想坐席恒车的,至少不会那么不自在,可早上他算是变相地答应江旋了,于是只好向前一步,拉开了江旋的车门。
两个男人在这一刻的面部表情可以说是非常精彩,不过花雅没有注意到,在他坐进去之后,席恒立马跟着他坐上了江旋的车,苗禾顺势坐进了副驾驶。
江旋关锁的手一顿,侧头盯着席恒,“你上来干什么?你车停这儿不怕被扣分?”
“等它扣。”席恒长臂搭上靠背,姿势慵懒,就好像将花雅圈在怀中一样,淡淡地说。
席恒厚着脸皮上车完全在江旋的意料之外,也低估了席恒,碍于花雅在,到嘴的滚下去被他咽进了喉咙里。
江旋沉着脸,在扶手箱里掏出小零食递给花雅,又递给苗禾,就是没给席恒,“先垫垫。”
“怎么不给我啊兄弟。”席恒松弛地说。
花雅没忍住笑了笑。
“没有了。”江旋淡然说。
“当我瞎啊?”席恒说,指着扶手箱,“满满当当的全是零食,到我这儿就没有了?”
“嗯,故意的。”江旋说。
花雅充当看戏观众,也没开腔,看这两人明里撕多久。
“怎么能故意呢,我又没惹你,”席恒佯装惊讶地说,“哎兄弟,你这显得就有点儿没气度了啊。”
江旋专心开车,充耳不闻,并没有被席恒的阴阳怪气给影响到。
“吃么?”见状,花雅叹气,像在桐县一样分了一半零食给席恒。
席恒正准备接,江旋手快一步,扔给他几袋零食,透过后视镜,他俩眼神冰冷地对视。
如果是两头猛兽的话,估计早就张开大嘴血肉横飞地撕咬了。
后面的这两天,席恒以为江旋还会干那种缺德事儿下午和他争着接花雅,结果没有。
除夕夜。
这是花雅回国之后过得第一个除夕。在非洲的那两年,数着日历就盼过年,他们援非的中国人带动医院的其他外国医生一起做中国菜,也会买几堆烟花火炮放,没有特定的红包纸,就自己做,分别包几个互相祝福互相送。
花雅想到麦克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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