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雅这才挂了视频去厨房端菜。
两人心照不宣,非常默契地没问这通视频电话,江旋做的菜很多,摆了一大桌,再摆个蛋糕,桌子基本就占满了。
“等一等,”江旋走到门口,“等我拿个东西。”
花雅看见他飞快地换鞋去了对面开门,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礼盒。
“生日礼物。”江旋笑,郑重其事地放到他面前。
“嚯,感觉挺神秘啊。”花雅说,抬手就要去拆。
“要不先许愿吧,”江旋指着蛋糕,“许完再拆。”
花雅等江旋把蜡烛插上点燃,闭眼,听见江旋在他耳边说。
“花雅,生日快乐,希望你永远天天开心。”
“花雅,生日快乐,希望你以后的路繁花似锦,平安顺遂。”
“花雅,生日快乐,希望你所希望的有希望。”
他睁开眼,吹掉了蜡烛。
“拆吧。”江旋说。
花雅打开礼盒,里面的东西让他愣了。
是一张房产证。
“十七岁那年,我说过我会给你一个家。”江旋轻声说。
第83章
房子的地段不亚于他现在居住的学区房,离他的医院很近,甚至都不用开车,步行几分钟就到了。
花雅怔愣地看着眼前的房产证,久久都没有说话。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想走出那片海,外婆总是会说,小花张开翅膀飞啊飞,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回家呀,不要忘了这儿是你的故乡呀。
后来,外婆走了,没有人再等他回家了,那片名为故乡的海被他存放在内心最深处的地方。
他记得他紧紧攥住江旋的衣领,崩溃大哭说他没有家了,江旋将他搂进怀里,少年许下的诺言如同流星砸进心里,“我会给你一个家。”
被迫分开,却又重逢,他俩山路绕了十八弯,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彼此身边。
花雅忽然有些感慨。
这让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儿。
突尼斯恐袭,他被巴塞罗卡绑架,其实那个时候他对死没有什么恐惧感,因为他也在死亡的边缘上溜了一圈儿,17岁失去外婆,面临着高三复习的压力,他站在海岸的悬崖上,扎身跳了进去。
“咚”地一声,波涛的海浪如同吞噬的巨兽,张开白哗哗的大口将他吞没。
他放任自己朝大海的深处坠落。
月光很亮。
亮到像是为他在黄泉路上送行的引路灯,走马灯的回忆彷佛在放电影,一帧一帧地从他眼前闪过,直到海水贯穿了他的耳鸣,肺腔里没剩多少呼吸的窒息。
身体还在下沉,花雅缓缓闭上了双眼,心想。
就这样死去吧。
死了就好了。
好累啊。
手腕儿被人攥住了。
嘴唇被人顶开,往里为他渡气。他眼眸微睁,看到了江旋紧皱眉头面容痛苦的脸。
霎那间,他没有再向见不到底无尽的海底深渊下坠,而是有一股强硬的力量,将他往生存的岸上拖。
肺连同着心脏被挤压,一遍又一遍的人工呼吸,他听见慌张哭腔的声音,不停的在他耳边喊小椰。
把积压的海水吐出来以后,江旋见他清醒过来,愣了一秒过后,就保持着跪在沙地上的姿势,猛地抱住他无声地哭,滚烫的眼泪落进他的后颈里,海水浸泡过的冰冷身躯无比清楚地感受着泪水的灼热,他眨了眨长睫,回应地拍了拍江旋的肩。
两个少年在月光下,无言地用泪水发泄。
这一刻,他渴望成熟,准备好死去,准备好重生。*
这段回忆呢,是在徐世君医闹,他即将坠楼江旋抓住他的手,尘封的绳儿突然断了,他想到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又想起来了。
发癔症的想跳楼,跳海,恐袭,医闹,命运如此,江旋一次次地抓住了他的手。
他曾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江旋以为自己势不可挡,其实不过都是年少轻狂带给他们的假幻想罢了。
假如失去的勇气都还留着呢?
“小椰?”江旋喊了他一声儿。
花雅回过神,把房产证拿起来,笑着说,“嚯,这礼物要点儿钱啊。”
江旋紧张的不得了,听见花雅说这一句顿时松了口气,也笑道,“我还以为你想了半天是要说个什么呢。”
“买的面积挺大,”花雅垂睫说,“是有什么打算么?”
“嗯?什么打算?”江旋懵逼。
花雅看二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噢,是有打算,”江旋握拳抵在嘴边,不好意思地咳了咳,“我现在就是没房的人,只有一台车,一份工作,那个......花医生,我能抱紧你大腿吗?”
“百万的房子说送就送,”花雅笑了声,“你跟我说抱大腿?”
“就这么说吧,”江旋正襟危坐地坐在凳子上,“我能成为你家的一份子吗?”
“算盘是这样打的呀,”花雅拉长语调,“看你表现咯。”
“得咧!”江旋比了个敬礼。
楼盘现在是清水房,什么都还没装修,就只刮了层腻子粉,肉眼可观面积很大,还是个跃层,到时候把家居摆放完估计都还有余地。
“随便椰子怎么疯,从这头跑到那头捡球都够它绰绰有余了,”江旋说,“对了,你想怎么装,记得把计划告诉我,我好联系装修公司。”
“还在想,”花雅缓步环视房间里的每一寸环境,“三居室?”
上跃是卧室客厅,下跃就是书房茶间,他们两人一狗住这么大的房子属实是有些奢侈了,再来个苗禾完全没问题。
“嗯.....你和小苗啊,”江旋看到第三间卧室顿了顿,“这是客房。”
“嗯,客房。”花雅说。
“客房,对,客房。”江旋咬牙回。
花雅弯起眼角,抿唇笑。
“地暖和厕所防水都弄好了,要不这两天请人来把瓷砖贴了?”江旋岔开话题建议道。
“先不急。”花雅说。
房子这个东西,是要生活一辈子的事儿,所以得事无巨细着来,虽然江旋说一切装修看他决定,但其实他脑子还是懵懵的。
下旬,上面有领导来莅临指导西部计划的执行,市区教育局,三甲医院的党群骨干医生,政府部门人员几乎天天都会被召去开会,他和江旋忙的不可开交,置办房子自然而然地搁置在一旁。
花雅戴着眼镜,面前摆放一本墨蓝色笔记本,领导坐在上面提到关于医院的问题他就挑重点记,和平常不同的是,今天前面的位置没有江旋的脑袋在了。
前几天,江旋身为扶贫办的主任,和一群领导坐在一起,画面比较诙谐,就他最年轻,也就他的发量比较茂盛,他只要作会议记录就能看见江旋的后脑勺。
今天江旋也在开会,不过是在隔壁,说是什么精准扶贫人口调查。
恍惚间,身体猛然被晃了一下。
“刚刚那下是地震了吧?”
“不知道啊,你感觉到了没?”
“我感觉到了。”
“还真像是地震.....”
周围小声讨论起来。
紧接着,地面开始晃动,地震无疑了。
经过这么多年抗震知识,真正来临时每个人多少还是惊恐慌乱的,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跑还是该躲在桌子下,场面不至于混乱,就是很吵。
花雅稳定心神,这边会发生地震,不过都是其他地段带过来的余震,真正高级别的地震几乎就不存在,所以他倒是显得很镇定。
但这次摇晃的幅度过于大了些,站起来都走不稳的程度,正当他想蹲下身时,会议室的门一下就被人给踹开了。
视线精准锁定,江旋看见了他。
当着那么多领导的面儿,江旋走过来牵住他的手,带着他大步往外走。
花雅有些怔然,说实话,他刚刚思绪一片空白,想都没想起来江旋在隔壁开会,在看到江旋气喘吁吁地踹门进来,他的心有种不知道被什么砸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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