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花雅说,“等着。”
他顶着早上九十点的太阳跑到南中校门口,在一众穿校服的学生中,江旋穿着自己的衣服很容易认出来。
少爷宽松黑T和潮版工装裤,寸头架着墨镜坐在箱子上,低头玩手机。有些人光凭气质就能看出来到底好不好惹,花雅觉得江旋跟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张扬狂傲,修长食指戴着的貔貅指环,衬托出他的矜贵气儿。
他还没走到江旋面前,像是有感应,江旋一下就从手机中抬起头,黑眸锁住了他。
少爷眉头紧皱,大概是晒的,拖着箱子朝他走了过来。
“你爸送你到这儿就走了?”花雅开口问。
江旋说,“嗯啊。”
花雅点点头,转身走进校园内。昨天饭桌上他只是随口一说,本以为江彧会把江旋带到南中来走完流程,没想到直接将少爷丢在了校门口晒太阳。
他俩在暑假认识,一个多月,还是没有多余的语言交流。
花雅走在前,江旋跟在后,中间隔了将近二十多厘米的距离,彼此沉默。
江旋眯眼打量南中四周的环境,感觉高中都一个样。垂眸,看见花雅走路时露出的脚部跟腱,瘦削修长,再往上是被蓝色带白杠校裤包裹的长腿,洁白的校T被热风一吹,他鼻息间彷佛涌入那股香皂味儿。
说实话,这身校服是真得丑,但花雅却穿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少年身材高挑,跟旁边儿的小白杨似的。
高二教学楼是明德楼,理三在第三层,连带着老师办公室。
在教学楼下,立着一排排的文理科红榜,江旋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却定格在了理科的那个位置上。
第一名高一理三花雅,开学才升高二所以还没来得及换过来,理科满分,689。
学生标语: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照片中的少年脸似巴掌大,精致漂亮的五官如同女孩,戴着银框细边眼镜,长发松垮地系着,颇为凌乱地分散在额前。
那双浅棕色的眼眸没有起伏,却无比明亮,面无表情一副清冷样。
“怎么了?”花雅扭头见江旋没有跟上来,站立在红榜玻璃展示柜前。
江旋听见清淡的嗓音,收回视线,嘴角扬起浅意的弧度,薄唇吐出两个字,“优秀。”
花雅明白了江旋说的是什么意思,那红榜正挂着他的成绩。
他没有应声,转过身继续往楼上走。
三楼报名的学生很多,挤在办公室围堵的水泄不通,在看见江旋上来时,几乎把视线聚集在了他身上。
江旋的身高在众人中直接高出一个度,有几位一米八几的体育生从他身边走过都略微矮一点儿,以至于他颇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
而这些学生中在校园群吃过瓜的,也确定了眼前这位寸头酷哥是传言中‘背景很大’‘问题少年’的转校生。
“让一让,让一让,谢谢......”花雅没耐心站在外面等那么久,直接开辟人群通道。
江旋见状,把箱子搁到走廊外边儿跟着花雅进入了办公室。
“哎哎好的好的,这会儿先不说了啊,我要给学生报名了。”老韩看见花雅进来果断地挂了电话。
“韩老师,”花雅喊了声,“这是江旋。”
老韩没有中年教师典型的地中海,相反发量还挺茂盛,戴着眼镜斯斯文文,骤一看以为是语文老师,其实教数学。
“我知道,”老韩笑眼蔼蔼看着江旋,“你好江同学,我姓韩,是高二理三的数学老师,欢迎你加入这个班级。”
“嗯。”江旋应了声。
花雅见没有他的事儿,打算溜去寝室帮那伙子补作业,老韩在跟江旋对话的间隙又喊住了他。
“班长先别走,等我给他说完你带他去寝室。”
花雅顿了顿,侧头和江旋对视了一眼,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儿。
“你的情况校长给我说了,首先我看了你的成绩,的确很漂亮,但我不希望你成为我们班的刺头儿,”老韩看着斯斯文文,说话细丝慢调的,可作为二十多年的老教师身上还具有压迫性,“你才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班长,喏,你身旁这位就是,其他的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还有点厚脸皮的期待高考你俩都给我争提拔名额呢。”
“嗯。”江旋还是冷淡地回答。
“对了,你爸爸申请的是住校吧,我再确认一遍——”很显然,老韩也不太确定这少爷会选择住校,“就是住校手续,班长你带他去宿舍。”
“好。”花雅倚靠在办公桌上立马站正身体。
“叫你们寝室那伙子快点把作业补完,”老韩又嘱咐了一句,看了眼时间,“再给他们一个小时时间,没补完的话叫他们多久补完多久再报名!”
“行,知道了。”花雅忍着笑说。
出了办公室两个少年还是沉默。
南中的男寝昨年才翻新过,由十二间变成了八人间,虽然只减少了三个人但效果还是挺明显,寝室也不像之前那么狭窄拥挤,几个人抢一个水龙头洗漱了。桐县常年炎热,学校终于人情地考虑到在每间寝室安上了花洒,先开始洗澡只能跑到公厕拿个盆去洗,跟他妈东北大澡堂子似的。
花雅不知道江彧使用什么手段会把江旋搞妥协来住校,周边学区房租金贵,可他觉得对于江彧来说,完全不是个事儿。
看样子是铁定了心要让这位少爷好好改造。
“学校有超市么?”沉默了一路,少爷开口了。
“有,”花雅说,“一直走到梧桐大道尽头,算不上是超市,就小卖部,在艺术楼下面。”
“等我。”江旋把箱子推到梧桐树下的阴凉处,迈开长腿朝花雅所说的小卖部走去。
等了一会儿,少爷买了两大瓶冰水走了出来。
农夫山泉1.5L那种。
花雅看着他递给自己那一大瓶水,不禁朝他竖了个拇指。
“不是我想买这种,”江旋也觉得有些好笑,“是它卖的只有这种。”
“谢了。”花雅说。
而少爷没想到,更艰难的路还在前方。
在他拉着箱子爬到第四层时,怀疑人生了。箱子重,一层楼就修建的很高,将近二十来个阶梯,从小到大他很少爬楼,这一次直接付出了他十六年人生的所有爬楼量。
“在几楼?”江旋热得满头大汗,汗珠顺着他侧脸线条往下留,小臂已经被箱子拖得浮现出青筋。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参加变形计。
“再坚持两楼,”花雅有点看不下去,“我帮你?”
“不用。”江旋抿了抿唇,咬牙一口气不间断的终于把箱子拖到了六楼。
看着这少爷死要面子的样,花雅有些想笑。
“正对你的第一间,”花雅优哉游哉地踏上最后一步台阶说,“我们的寝室,606。”
江旋喘了几口气儿,缓过状态来推开了寝室门。
“操!老子他妈的终于补完了——哥们儿你谁啊?”
“来同志们,介绍一下,”花雅扣扣寝室门语调慢速,“江旋,新室友,新同学,大家鼓掌欢迎。”
寝室里的几个少年还在云游外,呆愣地抬手鼓掌。
江旋:“......”
“我操?哥们儿你是不是暑假和你兄弟买我们炒酸奶的那个?”顾嘉阳率先反应过来,指着江旋说。
江旋察不可闻地蹙了蹙眉,淡声应,“嗯。”
“我是说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呢!”党郝说。
党郝刚说完这句话,于佳阔就用肩膀撞了撞他,几乎就在一瞬间,他们也知道了那位“背景很大”“问题少年”的转校生是江旋。
寝室里的男生默契地缄默,呆愣的眼神转变成了打量。
江旋没在意放在他身上的目光,扭头问坐在床上的花雅,“我是哪个床铺?”
花雅头也没抬,专注玩着手机中的游戏,手指了指自己的上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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