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旋垂在校裤两侧的手缓缓地蜷紧了。
“我走了,”江彧说,“这一周我不忙,缺什么用什么想吃什么,给我发消息,小椰。”
他没等花雅回答,转身离开了小广场,上课铃声也刚好响。
“办公室你们怎么说的?”花雅看向江旋,淡淡地问。
“没怎么说,”江旋愣了一秒,这是他念情书过后花雅才开始对他搭话,“就教育。”
“没逼问你Y同学是谁吗?”花雅说。
“逼了,”江旋说,“见问不出来,也就放弃了。”
“所以Y同学是谁?”花雅挑了挑眉说。
江旋侧头看着他,讶然。
“今晚天台聊聊。”花雅撂下一句,匆匆迈向教学楼楼梯。
两人的交谈仅限于早上那节大课间,过后的中午吃饭,下午校篮训练,晚上读报课,都是零交流。
于佳阔他们搞不清楚状况,怎么江旋念个情书还和花雅冷战了,印象中这俩也没吵架啊。
“难不成,江旋喜欢的是小椰喜欢的人?”于佳阔坐在后边儿,埋低了脑袋看前面讲桌左右护法,压低声音和顾嘉阳他俩讨论。
“你搁这儿叠buff呢?”党郝白了他一眼,“小椰喜欢谁啊?他那么大一朵高岭之花能喜欢谁啊?文艺追他他都没感觉。”
“那他俩什么情况?”顾嘉阳咂摸,“他俩莫名其妙冷战不止这一回了,有几次了吧,我们就好像那傻逼。”
“阔儿,你去问问。”党郝说。
“我不问,我会被他俩冻死。”于佳阔使劲摇头。
“Y同学到底是个谁呢.....”顾嘉阳用笔挠了挠脑袋。
“哎,不会江旋喜欢文艺吧?”于佳阔灵光一闪,“艺,Yi,喊姐,这不就是文艺么?”
座位后面几个聊翻了锅,前面两个抬头不见低头见,偶尔视线的碰撞,又飞快地闪开,回避自己的心照不宣。
有时候,心照不宣的尴尬那才是真的尴尬。
莫名其妙被扣了一顶冤枉帽的江旋,此时还不知道于佳阔他们已经认定他喜欢文艺了,少爷心乱如麻,跑到厕所抽了根烟才平静了一会儿。
“你疯了吗?”棠萡震惊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儿念情书,你真大胆啊你。”
江旋叼着烟,眯缝着眼静静地听。
“然后呢,事儿怎么处理的?”
“搪塞过去了,”他说,“我爸也来了。”
“你是真他妈牛逼,”棠萡扯着嗓子提醒,“少爷,你喜欢别人不行,你喜欢江叔的小情人儿,咋的,你活腻了?”
“哎,况且他还姓花,你爷爷——”棠萡说话戛然而止,“你自己掂量掂量,别到时候你把自己玩脱在那个小县城。”
第46章
小县城是怎么样的呢?江旋听着棠萡冒出的这个词儿想。
交通不方便,基本都是公交车,盘根交错的市井老街,没什么特别好玩儿的地方,点外卖也不方便,密不透风的房屋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围城,只有走出去才能看见大海。
刚来桐县就吐得昏天暗地,在他面前顶着烈阳炽烤的清瘦少年毫不犹豫地往他口中塞进去一个青梅。
晕船的症状止住了,口腔却持续被酸涩包裹,一直蔓延到他的肺腔,心脏,抬眼时,那张脸倒是比烈阳更加耀眼。
一个人跳出舒适圈哪哪都会不适应,江旋从鞍城来到桐县,尽管心里自我安慰,可以离爷爷远一点,但两个城市的巨大落差还是给他当头一棒。
可初见的那颗青梅,已经深深地刻在他的内心深处,酸涩倒牙,他也不知道,这抹酸涩会入侵他整个年少。
下了晚自习,于佳阔他仨去小卖部买泡面当夜宵,花雅和江旋直奔天台。
秋日的夜晚没有前两月热了,楼长经过学生全方位建议,还是在挂衣服的尼龙绳子上挂了小灯,灯光不强,却能清楚地看见天台的景象和彼此的面貌。
夜风习习,穿着校服外套那股凉爽透过领口钻进皮肤里,花雅的长发又散了,脸侧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他看着江旋,深吸一口气开口,“为什么会写情书?”
“因为喜欢。”江旋淡然说。
“是喜欢写情书,”花雅问,“还是喜欢Y同学?”
“后者,”江旋哑声答道,“我——”
“别喜欢了,”花雅打断他,缓慢地说,“别喜欢了。”
江旋皱眉,“为什么?”
“不为什么,”花雅说,“你很荒谬,江旋,荒谬到让我觉得你是疯了才会做出这种事儿。”
江旋叹了口气,点燃一根烟长腿跳上水管,沉默地抽着。
半晌,他盯着地面问,“是因为我爸吗?”
“不是,”花雅走到他面前,眼眸是他很少见到的认真,“这么说吧,如果你是觉得这种很好玩儿,凭着好奇态度的试试,我没那个时间陪你,如果你.....是来真的,那咱俩兄弟都没法做。”
“为什么我爸就可以?”江旋吐掉烟头,从水管跳下来垂眸看着花雅,“为什么?还是那句话,你喜欢他吗?你爱他吗?”
不等花雅回答,他阴沉地笑了声,“不喜欢吧,不爱吧?他快三十了,大你十二岁,走在路上你都可以喊他声叔,你为什么不排斥和他在一起?”
“他给我钱啊,”两人都不是好脾气的主,花雅吃软不吃硬,被江旋激得来了火气,“他能替我还完所有债,能摆平我的所有事,你呢?你能给我什么啊?”
“我也可以啊,”江旋咬牙说,“要是能早一点遇见你,我也可以。”
“你不可以,”花雅自嘲地笑,“现实点,你什么也做不到,你只是一个高中生,你所源于的底气都是你的家庭。”
“可我不是一辈子都长不大。”江旋滚了滚喉结说。
“别喜欢了,”花雅轻声说,“今天这事儿.....我就当不知道。”
说完,他也没管江旋是什么样的表情,转身想回寝室,手腕儿却被人大力攥住,随后,他被温热的怀抱给紧紧抱住了。
江旋比他个高,毛茸茸的寸头埋进他的校服衣领,深深地吸了口气,背后的手逐渐缩紧,像是要把他揉进骨子里。
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胸腔前对方躁动的心跳。
“小椰,”这是江旋第一次喊花雅的小名儿,少爷嗓音低沉,叹息般地凑到花雅耳边,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蹦出来,“所有事情我都会权衡利弊,但除开你。”
花雅愣了一会儿,猛地推开他,抿唇胸腔起伏着。
江旋眯了眯眼,修长的手指微蜷滑到花雅的脸侧,貔貅玉指环的冰凉激得少年颈侧起了一层疙瘩,“哥,别拒绝我。”
花雅盯着他,这一刻,江旋的气场和初见江彧时上位者的压迫感没有两样。江旋和他们待的久了,他潜意识地忽略了在鞍城生活了十六年的少爷,本质是和这个小县城格格不入的。
他记起了江旋才来桐县冷戾厌烦的眼神,玩世不恭的模样,狼就是狼,就算一身颓败地来到这边也还是狼。
“你俩真在天台啊?”于佳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两人身子僵硬了一瞬,继而放松了姿态,眼神飘忽不定,扣扣鼻梁,捂捂后颈,装作很忙的样子。
花雅庆幸地松了口气,要刚刚他不推开江旋,于佳阔看见他俩抱在一块儿还真他妈不好解释。
“怎么了阔儿?”他扯出一抹笑,抬了抬下颌问。
“噢,看你俩不在寝室,我寻思着出来看看,”于佳阔走了过来,视线在他俩什上来回扫,“你俩是又吵架了吗?
“没,”江旋说,“谈心呢,让兄弟帮我出谋划策,该怎么追到Y同学。”
花雅莫名地瞪了他一眼,少爷黑眸回望,单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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