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处有什么(19)
祝玉寒走到自己办公桌一侧坐在地上,比对下桌面高度,刚好顶在头顶位置,自己身高一米七八,如果是那黄花梨茶桌,大概只能到自己肩膀处。
但如果是身高只有一米六八的唐乐光,恰好到她的耳朵处。
分析出这点,祝玉寒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没有太兴奋,反而愈发失落。
手机充好电,祝玉寒忙给储荣回拨回去,电话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
觉得或许储荣已经睡下了,索性明天再找他。
看看表,凌晨四点。
祝玉寒扯出一套羽绒被,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蜷缩成一团。
困意袭来,他打了个呵欠,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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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不过三个小时,就被咋咋呼呼的童嗣吵醒。
祝玉寒只觉双眼酸痛,坐在沙发上揉着眼睛试图缓解眼疲劳。
童嗣将现磨豆浆递过来:“先洗漱还是先吃早点。”
祝玉寒打个大大呵欠从沙发上站起来,推开童嗣的手:“没睡醒,这会儿脑袋不清楚,还有点反胃,你自己吃吧。”
九点,傅怀禹准时抵达,带着几个重案组警员:“今天我要去储荣的研究所,你呢。”
“精神病院。”祝玉寒坐在一边抽烟,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去那边做什么。”
“我现在怀疑圣维他尔学院的校长罗生与唐乐光坠楼案有关,去一趟他母亲所在的精神病院了解一下情况。”
“昨晚几点睡的。”看祝玉寒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傅怀禹皱起眉头。
“四点左右。”祝玉寒从沙发上抄起外套穿好,拿过车钥匙往外走。
“就你现在这个状态,还要开车?”
“让童嗣开。”祝玉寒不想同他多解释什么,推门离开。
童嗣正站在大厅里同周晓冉闲聊,看到祝玉寒出来马上迎过去。
祝玉寒将车钥匙塞进童嗣手里:“你来开,去南山病院。”
车子驶过高速公路,童嗣加大马力将车子开到一百二十迈。
祝玉寒倚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
突闻一声巨响,车子随之一个急刹车,巨大的刹车声刺痛耳膜。
祝玉寒惊醒,惊恐地望着童嗣。
“撞……撞到东西了……”童嗣咽了口唾沫,赶紧下车查看情况。
一条四肢错位,浑身是血的马犬卷在车轮中。
“你怎么回事!”祝玉寒此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对着童嗣一声怒喝。
“突然从一边树林冲出来的,我没刹住车。”童嗣惊魂未定,喘着粗气,望着那条惨死的狗。
祝玉寒甩上车门,从后备箱拿出尸袋,看了看周围,四下无人。
“先把这狗的尸体装进尸袋,找个地方埋了吧。”
童嗣愣愣应了声,戴上手套,将马犬尸体从车轮底下扯出来。
倏然间,童嗣双手顿住,那狗的尸体应声落地。
“你还发什么呆,快一点。”祝玉寒不耐烦催促了声。
“祝队,这狗的尸体不太对……”童嗣压低声音,蹲下身子凝神查看。
祝玉寒闻声凑了过来,循着童嗣手指之向看过去。
在这条马犬腹部无毛的地方,长满大大小小不明疱疹,疱疹呈水球状,并且在每一颗疱疹中还有肉眼可见的肉虫在蠕动。
马犬的眼睛布满血丝,瞳孔紧缩。
祝玉寒只觉反胃,转过身子摆摆手:“先抬上车,兴许是生了皮肤病,太恶心了。”
童嗣强忍反胃,将马犬的尸体装进尸袋,扔进后备箱,检查了下车头,发现保险杠有明显凹进痕迹。
“车子开慢一点,幸好这次只撞死一条狗。”
“祝队……”童嗣双手微颤,寒冬腊月里额间冒出丝丝细汗:“您,您来开吧……”
祝玉寒将他从驾驶室拖下来,发动引擎:“你该庆幸没有撞到人。”
突发车祸,导致二人将近十一点才到达南山病院。
见童嗣还是一脸恍惚,祝玉寒拍拍他的肩膀:“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走的时候我去喊你。”
童嗣怔怔点头,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
出示了警员证,医生领着祝玉寒来到一处偏院,打开铁门。
寒气迅速侵蚀而来,祝玉寒下意识抱紧双臂。
“这就是罗太太。”医生介绍道。
“多谢通融。”祝玉寒连连道谢。
医生关上铁门。
祝玉寒望着那个背对自己坐在角落里的女人,犹疑半晌,缓缓走过去。
女人被约束带缚在椅子上,从背面看去,女人满头白发,但腰板挺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椅子扶手。
“罗太太?”祝玉寒试探性地叫了声。
女人在哼歌,七八年前流行的老歌,音调平稳,嗓音甜腻。
祝玉寒走过去,站到女人身边,俯下身子又喊了一声:“罗太太?您好,我是刑侦科一队队长,我叫祝玉寒。”
女人敲击扶手的手瞬时停了下来。
她歪过头,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祝玉寒终于看到了她的长相。
不得不说,这女人即使年逾花甲,但依然能从脸上看出年轻时的风华雪茂,听闻是民国时期传下来的大户人家小姐,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是脸上皱纹很少,一对大眼睛明亮有神。
看起来,倒不像精神病患者。
女人只看了一会儿,便转过头去继续哼着自己的小曲儿。
“罗太太,我没有恶意,只是过来想找您聊聊天,随便聊聊而已。”
女人停下哼唱,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半晌,冷笑出声:
“一个警察,找我,说是随便聊聊,你觉得我信么?”
祝玉寒惊诧。
精神病患者能够说出这么符合逻辑的言辞么?
“是来找我顶罪的吧。”女人笑笑,似乎对于警察的心思早已了然于心。
这下轮到祝玉寒不解:“顶罪?顶什么罪?”
女人猛地睁大眼睛,扭头看着祝玉寒。
“您是说,给谁顶罪。”
女人慌忙别过头,没说话。
祝玉寒眯起眼睛,忽然明白过来。
是了,他早该猜到了。
“太太,您并非如外界传言那般,患上精神病对吧。”
“而患有精神方面疾病的,其实是您的儿子,罗生,我说得没错吧。”祝玉寒笑着,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女人握紧手,长长的指甲掐进手心。
“他没有精神疾病。”女人轻声道。
“您说什么?”
“我说我儿子,没有精神疾病,而是暴戾心理作祟。”女人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那么能否请您详细说明。”
“他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女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这样说了一句。
祝玉寒点头:“是,我现在怀疑您的儿子罗生与一起高中生坠楼案有关。”
“其实……”
女人蹙眉:“我已死去的丈夫,生前包养多位情人,并且常常回家后对我拳打脚踢,我经常被打得浑身是伤,有时候,他还会打我儿子,或许是罗生体内就遗传了我丈夫的暴力因子,从很小的时候他便与其他小孩不同。”
“怎么说。”祝玉寒忍不住插嘴道。
“比如,每当我挨了丈夫的暴打,他就会找一些蛇,青蛙,兔子之类的小动物来杀,还会剥皮分尸……”女人嘴唇颤抖,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惶恐。
第19章 振翅(10)
“在他七岁时,我曾经给他买过一只珍珠兔,只有巴掌那么大,他见了,非常喜欢,每晚都会将兔子放在枕头边抱着入睡,其实那个时候,我也怕他爸爸的这种暴力行为会给他的心理认知造成偏差,就买一些可爱的小动物给他,希望让他明白,无论他爸爸怎么对我们,可这世间还有诸多美好在等着他。”女人吸着鼻子,眼泪簌簌下落。
“但是……那天,我回家后,他端了一道汤过来,说是亲手做给我吃的,那时我很开心,觉得他很懂事,并没有被一些外界非理性因素干扰,但后来他却告诉我,这是兔肉汤,就是我买给他的那只兔子……”女人握紧手,痛苦地砸着椅子扶手。
“再后来,我发现家里经常会有一些蛇,小鸟,青蛙的尸体,大多都是被砍掉头和四肢,皮也被剥了去……”
“为什么不与先生离婚。”
女人摇头:“我怕离了婚,会让他觉得自卑,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所以一直忍一直忍,但我没想到,我的隐忍反倒害了他,让他在性格方面变得畸形——。”
“后来我带他看心理医生,医生说因为长期生活压抑下导致他对外界事物产生一种痛恨感,并且他有非常强的占有欲,那时候我觉得无可厚非,只要我能正确引导他,一定会帮他把这些恶习改过来,直到七年前,他匆匆跑回家,告诉我,他J杀了一个女孩,尸体就放在车子后备箱里。”
祝玉寒惊觉:“您是说他在以前就有过杀人经历。”
女人痛苦点头:“那时候我很怕这件事会对他未来的人生造成影响,就帮他一起处理了尸体,尸体就埋在我们家别墅的后院,我还请人在那里盖了一座雕像以掩人耳目。”
“我以为我是在帮他,我以为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后来我整夜做噩梦,心中一直备受谴责,于是我告诉他,不能继续错下去了,希望他能投案自首,不成想,他买通了南山病院的医生,说我有精神病,我被关在这里,一关就是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