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处有什么(74)
讲台上的男人微微一笑:“我姓储,是新调来的生物老师。”
话音一落,台下人声鼎沸,女孩子们高声惊呼,捂脸大叫,似是有点不可思议:
“生物老师!这个真的是新来的生物老师!”
“天啊,感觉自己好幸福,我要和我妈说,我准备改学艺术理了!”
“终于不是别人家的老师了!”
就连男孩子都在下面忍不住感叹:
“这又要有多少无知少女走上理科这条不归路……”
或许,这就是储荣的魅力,在崇文建校三十多年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储荣任教的班级是四个美术班中的其中两个,而霍桑任教的则是另外两个,两人分工合作,教课之余悄悄打探消息。
想和学生打成一片,自然少不了同龄人神助攻。
于是,童嗣于第三天后以转校生的身份来到这所高中就读。
对于童嗣来说,这真的是一种煎熬。
除了要面对女生们无休止的纠缠外,最重要的是,永远写不完的作业,吃不完的板擦,罚不完的站。
储荣上午路过走廊,看到童嗣在外面罚站;
储荣下午路过走廊,看到童嗣顶着一摞书单脚撑地依然在罚站。
“这次为什么又被请出来了?”
“考试作弊。”童嗣翻了个白眼,似乎也觉得有点丢人,把脑袋转到一边不去看他。
“你这样三天两头被赶出教室,会影响暗查进度吧。”
童嗣冷哼一声:“还查什么查,非要我来伪装高中生,什么方程象限什么氧化钠实验,我哪听得懂啊?”
正说着,教室门被猛地推开,里面站着满脸黑气的化学老师。
他拿着小教杆戳戳童嗣的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对着储荣就开始大吐苦水:
“你说说这个童嗣同学,转来才一个星期,就不记得他有哪节课是不睡觉的,考个政治随堂测验,他作弊就罢了,毕竟人无完人,谁没做过弊,但是你拿生物书出来抄,简直就是把我的智商放在地上摩擦嘛!”
储荣一听,笑了。
他拍拍童嗣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好好学,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期末考了,是笑着过年还是哭着过,就看你这一个月的表现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童嗣又追随着午餐大军匆匆赶往食堂,他以为自己速度够快,可前脚刚踏进食堂,后脚饭菜就卖完了,只剩一些看起来就让人没食欲的。
童嗣气不行,只好从校园超市买了包泡面,也懒得打水,就生啃,渣滓掉一路也不管,就这么满腹怨言的往寝室走。
他所住的寝室是六人间,加上他只有五个人,而自杀的那两个,都是原本这间寝室的。
寝室里还有一个低能儿,平时也只会傻乎乎地笑。
低能儿有个哥哥,听说是个校草学霸,就住隔壁寝室,经常过来给弟弟指导功课,连苹果都要亲手削好切好再递给弟弟吃,看起来非常宠溺。
宿舍里的人看起来还挺和谐,只是受最近自杀事件影响,几个舍友经常请假回家住。
童嗣睡的床铺刚好是死者苏衡的,这个位置正对着那个低能儿傅予星,他干点什么也不知道藏着掖着,童嗣在这边看得可是一清二楚。
寝室就剩他俩人,童嗣以为今晚就他俩睡,结果熄灯前,隔壁寝室跑来一人。
傅予之,傅予星他亲哥。
傅予之说因为最近自杀事件闹得很严重,怕弟弟害怕睡不着,就过来陪他睡。
童嗣也没想那么多,本来就遭受了一天的学习摧残,他这会儿只觉得上下眼皮凑一起打架,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二十冒头的年轻小伙子,本就生理需求大,这又给他扔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寄宿学校,破学校寝室连充电的地方都没有,所以他就只能靠春夢来暂时纾解。
对面妹子的呻yin声声声入耳,一对豪R国色天香。
童嗣这个美呀,抱着妹子一亲芳泽。
亲着亲着就觉得不对劲,这妹子声音怎么这么粗嘎。
睡梦中,不断穿插进来粗重的呼吸声,童嗣甚至有点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如果是梦境,这粗喘声未免太真实了一点吧。
一个激灵,童嗣忽觉身体不断下坠,使得他猛然惊醒。
而本以为会随梦境一道消失的粗喘声,却依然清晰可闻。
他呆滞了几秒,扭过头探向声音来源地。
这是童嗣出生二十二年来,第一次被刷新了三观。
不仅是是刷新,整个已经拆开重组了。
两个男的,还是亲兄弟,在学校里,寝室里,还有其他舍友在睡觉的前提下,做那档子事。
第70章 漆身(7)
“我们都知道,细胞质基质又称胞质溶胶,充填于其他有形结构之间……”
储荣讲了一会儿,只觉口干舌燥,端起面前的保温杯喝一口水,一搭眼,就见下面的女生们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脸上还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童嗣就坐在最后一排,面前摊着历史书,正昏昏欲睡,脑袋一沉一沉,给他只枕头他都能就地躺下睡。
储荣从黑板槽上拿起板擦,掂了掂,正犹豫着要不要丢过去打醒这个不争气的时,下课铃声恰好响起。
他无奈地摇摇头,把板擦放回黑板槽里。
“下课。”中气十足的一声。
本该是学生们从学习苦海中脱离后的欢呼雀跃,不成想,底下的女生不依了,咋咋呼呼道:
“老师,把这一节讲完吧,下一节是体育课,晚去会儿没关系,不碍事的!”
储荣脸上依然是和煦的笑:
“既然如此,那么童嗣同学,下课后来我的办公室。”
童嗣撑着脑袋,睁着酸涩的双眼望着储荣,半晌,长长叹一口气。
霍桑的体育课被学生们誉为是魔鬼训练营,课前先绕着操场跑四百米,上课后男生三十个俯卧撑,女生三十个仰卧起坐,这还不算完,他每节课还要逼着学生们练习立定跳远,五十米短跑,说什么现在就要开始为高考做准备。
学生们怨声载道,说是宁愿坐在教室里听老师念经都不想再上什么魔鬼体育课。
照惯例的四百米,照惯例的仰卧起坐俯卧撑,照惯例的,又是那个有轻度智障的学生傅予星过来请假。
校长曾经交代过,这个孩子比较特殊,身体也不太好,家里还是有钱有势的,繁杂的体能训练能省则省,否则他要是出点事,学校得吃不了兜着走。
当霍桑向他询问请假理由时,那孩子耿直地说道:
“我……我屁股疼……”
霍桑摆摆手:“你先去一边休息吧。”
傅予星乖巧地点点头,一瘸一拐地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保持着一个身体微微前倾的怪异姿势。
霍桑看了他两眼,发现那孩子正专心致志地看隔壁班上体育课的学生。
在那一班学生里,有一个特别显眼的,即使丢在人群中还是鹤立鸡群,一下子突兀了出来。
他记得这个学生,傅予之,公认的优秀学生,为了弟弟放弃市重点,退学一年来到这所私立中学就读。
那么他能带着这个傻弟弟到什么时候呢?他自己的人生呢?就不考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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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嗣抱着一杯热水坐在生物组的办公室里浑浑噩噩,储荣则坐在一边批改学生昨晚的练习簿。
一个叉叉,两个叉叉,三个叉叉,最后他看都不看了,直接一个占满整张纸的大叉叉。
笔一甩,练习簿一扔,储荣泄气般倚在靠背上,痛苦地揉着眉心。
“这么没耐心,这可不像你啊。”童嗣抱着杯子瞥他一眼。
储荣气笑:“原先医科大的学长给我说过,除了那些先天性心脏病患者,他们手术室送进来的心脏疾病患者有百分之六十都是老师,且教理科的居多,我以前一直以为那是个段子,但这几天批改他们的作业和测验,我是真的信了。”
童嗣瞪着他那对肿眼泡:“老师学生都不容易,教育机制摆在这儿,注定哪一方都费力不讨好。”
储荣将那一摞作业推到一边,走到门口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闲杂人逗留之后才关了门。
“今早你给我发短信说有事要说,是有什么事。”
童嗣丧气地抬头,指指自己的黑眼圈:“我昨晚一晚没敢睡。”
“怎么,闹鬼?”
童嗣咬着吸管,迷茫地望着储荣。
“干嘛这么看我,我有喜欢的人了,请你收敛。”
“我问你,你会对你哥或者你亲弟弟产生什么别样的感情么?超越亲情的那种。”童嗣无视掉他的话,这样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这一次,储荣沉默了。
这还是他出生二十多年头一遭被人一句话噎的说不出话来。
眼见着储荣的眼神由疑惑转向震惊再到嫌恶,童嗣赶紧打断他的变态想法,慌忙撇清自己:
“不是我,不是我!是我们班的同学!”
“我懂,‘我有一个朋友’‘我有一个同学’怎样怎样系列,同学朋友是个最完美的背锅侠。”
“真的不是我!傅予之,傅予之知道吧,那个小学霸!还有他弟,傅予星,那个小傻子,知道吧。”
储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童嗣瞪着眼看了他半天,见储荣依然是满脸迷惘,气得他直跳脚:
“昨晚!我亲眼看见他俩……”
说着,童嗣左手比了“OK”的手势,右手食指不停在“O”圈中穿插。
储荣只手托腮,眉头紧蹙,十分不解:“可他俩是亲兄弟啊。”
“就是因为亲兄弟我才一晚没敢睡!”说着,童嗣还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