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处有什么(85)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哥哥。
“要……去哪里呀,哥哥。”傅予星说着,将牙刷换到右手。
“刚刚是在用左手刷牙么?”虽是极其不引人注意的动作,却还是被祝玉寒捕捉到了。
傅予星迷茫地看着他,嘴里含着泡沫口齿不清道:“那……该用哪只手呀。”
他含着牙刷,看看自己的两只手,似乎有些理不清头绪。
是了,肯定是理不清头绪的。
祝玉寒自嘲地笑笑,没想到现在已经敏感到要怀疑一个低能儿了。
“没关系,你喜欢用哪只就用哪只。”祝玉寒接一抔清水,给傅予星洗了把脸:“吃过饭我带你出去玩,同事给了我一张蹦极的票,我老早就在网上求票了,一直求不到,想不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嘿嘿。”
傅予星乖乖地闭着眼睛,又问道:“什么是蹦极呀。”
“就是一种解压方式,从很高的悬崖上跳下去,在跳下去的一瞬间会产生很复杂的情绪,比如,临死前对于这个世界的不舍,以及,于不堪中挣脱而出的解脱感,都有。”
祝玉寒说完,看着傅予星迷茫的小脸,忙摸摸他细软的头发轻声哄道:“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孩子就是孩子,哄两句就轻松展露笑颜。
两人虽然起了个大早,但还是碰上了大堵车,祝玉寒于大排长龙的车队中龟速前进,傅予星在一边不堪倦意,脑袋一沉一沉打起瞌睡。
路怒症患者祝玉寒骂了一路的脏话,终于在将近正午时才赶到蹦极谷。
此时的储荣已经在寒风中等了三个小时,手指已变得僵硬,嘴唇还微微泛紫。
“抱歉抱歉,太堵了。”看储荣这样子,祝玉寒只觉负罪感上涌。
傅予星见了储荣,略显惊讶:“储……储老师?”
“小星星,好久不见。”储荣微笑着轻轻揽过傅予星,摸摸他的头发。
在傅予星并不清晰的意识中,储老师是个温暖且耐心的老师,很多时候,在别的老师批改自己的作业时他们总会无奈地说一句“白痴”,储老师不会,他会温柔地喊自己小星星,不厌其烦的一遍遍为自己讲解题目。
所以,对自己来讲,他是明灯,也是恩人。
“都这个点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暖和一下,等下午场吧。”祝玉寒看看手表,发现时间已晚。
“也好,小星星想吃什么。”储荣轻柔地揽着傅予星的肩膀。
祝玉寒站在后面看着。
这个语气,这个场景,莫名让他联想到恩恩爱爱琴瑟和弦的一家人。
祝玉寒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81章 漆身(18)
三人来到蹦极谷下面的一家披萨店,点了两张大份披萨,在等披萨上桌前几人开始闲聊。
问到学业时,傅予星稍显迷茫,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读下去。
其实说白了,傅予之一死,他的父母又是那个态度,学校更不会纵容一个轻度智障来拉低他们的整体水平。
“或者说你有什么喜欢的工作啊,比如画画呀,或者养宠物啊之类的。”祝玉寒耐心地启发他,希望这个孩子能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勉强饱腹的工作也行。
傅予星想了想,接着轻声道:“我喜欢画画,可是……他们说我是傻子,就算学也学不会,只是在浪费时间……”
“这句话逆定理解释就是说学不会画画的都是傻子,典型的智障言论,不用理会,不成立的。”祝玉寒笑笑,从披萨饼中拿下一块递到傅予星嘴边。
“来,张嘴,啊——”祝玉寒哄着小星亲昵地想要喂他。
“啊——”
身后,一个骚气又耳熟的声音响起。
接着,还不等祝玉寒他们反应过来,就听到一个宛若银铃般的女声娇笑道:
“笨蛋,这么大人了还会吃得满嘴都是。”
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还不是你硬往我嘴里塞,这是人嘴不是虎口。”
祝玉寒一听就乐了,一回头,果不其然,渣男炮王童嗣就坐在后桌,旁边坐了个身材纤细、清纯可爱的妹子,手里拿着吃剩一半的披萨饼,正等着渣男童嗣擦完嘴巴继续往里塞。
“呦,这么巧啊。”祝玉寒见到这场景顿时起了坏心眼,就忍不住想要逗逗童嗣。
童嗣抬头一看,天雷滚滚,惊得披萨都从嘴中掉了出来,而那妹子,忙伸手去接,还嘟哝着不要浪费之类。
童嗣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和储荣以及傅予星坐在一起如同一家三口的瓜皮队长,这样子倒是引起了旁边妹子的好奇。
那妹子抬头看过来,看到祝玉寒,稍显诧异;看到傅予星,稍显惊讶;看到储荣,花容失色。
她忙把披萨扔到餐盘中,站起身冲储荣尴尬鞠躬:“储……储老师。”
说着,她还伸手到童嗣后背轻轻掐了他一把示意赶紧起来问好。
而储荣一见这架势就立马在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
不得不说,童嗣这速度也太快了点,这才几天,这么快就上手了。
更何况,人家还是个学生妹。
两人不约而同地摇头,都用看人渣一样的表情看着童嗣。
“不,不……”童嗣想要辩解,便被储荣打断。
“没关系,我也不是老古董,这年头,恋爱自由,我不会反对的,只要你们不耽误学习,以及……不要做太出格的事,我可以替你们保密哦。”
或许是储荣“浸淫”教师这一行也有段时间了,就连下意识说出口的话都颇具教导主任风范。
听到这句回答,那妹子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点,但也不敢再造次,赶紧不着痕迹地向一边移动,尽量与童嗣保持半米开外。
童嗣看向祝玉寒,发现他正冲自己使眼色,意思是去卫生间说,他立马心领神会,拿纸巾擦擦手指,站起身对一旁的妹子轻声道:
“我去卫生间。”
妹子忧心忡忡地看了储荣一眼,才极不情愿地点点头,末了还不忘附加一句:
“早点回来。”
一进卫生间,就见祝玉寒正倚在洗手池旁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看得童嗣浑身起鸡皮疙瘩。
“干嘛,有话就说,别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我。”
“童嗣。”祝玉寒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还记得你去学校是做什么的么?”
“祝队,你听我说呀,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童嗣一听,急了,忙要辩解。
“你和谁谈恋爱,我不反对,哪怕她是个学生,是个小学生都……这个倒是有点过分,哪怕她是个有自主意识的初中生我都不会多管闲事,但是你要记住你去学校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查明真相,还所有人一个公道而去的,不是为了泡妹子的。”
说完这番话,祝玉寒将擦手的纸巾戳到童嗣怀中,推门走了出去。
童嗣也不傻,当然能看出,他们祝队确实生气了,不知是因为自己失职还是因为自己和学生谈恋爱这件事太无耻。
但要说没有苦衷,那也是在冤枉他。
当时,邹昕彤告诉他,自己的确是公爵牌,也知道国王是谁,但大家心里明的是,一旦公爵泄露了国王的身份便会被削掉公爵身份,成为比奴隶还不如的贱奴,遭到所有学生的一致排挤欺凌,这对于一个女生来说是非常可怕的事。
所以邹昕彤与童嗣提了条件,要童嗣和自己交往,对自己表示绝对衷心,要求童嗣在与她交往一个月后她才会告诉童嗣所谓的“国王”到底是谁。
这是个很诱人的条件,美女相伴,破案褒奖,稳赚不赔的买卖,所以童嗣在经过一秒钟不到的深思熟虑后答应了邹昕彤这个要求。
在与邹昕彤相处了一周后,童嗣本以为像这种白莲绿茶玩玩就行了,不必当真。
但真正令人惶恐的是,童嗣发现,邹昕彤并非什么白莲绿茶,相反,她敢爱敢恨,稚嫩却坚强,在打听到童嗣没有女朋友后便暗下决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把童嗣追到手。
“那如果当初被告知我有女朋友呢?”当时的童嗣心不在焉地问了这样一句。
“那我就嫁给你哥,嫁给你弟,嫁给你姐,哪怕只能看着你,我也愿意。”
而邹昕彤是这样回答的。
她觉得那句“只要没结婚就有机会”的谗言很扯,很毁三观。
感情这种东西本就容不得杂质,一旦自己真的插手别人的感情,那么对于他人以及自己都是无法磨灭的灾难。
她有自己的软肋与卑微;也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
所以,流连花从N年之久的渣男童嗣,忽然有了种被束缚的感觉。
而这种束缚并非贬义,而是出于一种神圣的责任。
望着这个倔强的女孩,童嗣只觉小心脏“嘭嘭”直跳。
她有一头泼墨般的长发,在静谧夜色下散发着甜蜜的香气,如同置身花海,温柔却来势凶猛,毫无征兆地便将童嗣轻易征服了——
就是这说巧不巧的,自己和女朋友出来蹦极吃个披萨都能碰上熟人,还被说教了一通,这世界可真TM小。
祝玉寒从卫生间回去之后,看见储荣正拿着自己的手机和傅予星低声讨论着什么,傅予星看着手机屏幕憨笑不停。
“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储荣抬头看了他一眼,道:“等了你很久都没回来,就带着小星做一些测试题。”
有时候祝玉寒是真的参不透储荣这个人,明知道傅予星是轻度智障,还给他做测试题,搞不懂他这是恶趣味还是记性不好。
但傅予星看起来似乎非常开心,他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一点点,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嘴里还一直念念有词,看起来单纯可爱,惹得祝玉寒一糙老爷们儿忍不住双手托腮如同花痴般紧盯着他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