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处有什么(70)
“这天台平时是封锁的么?”
“一般不锁,有时候体育组的老师会把一些器材拿到天台晒晒太阳祛祛潮,之前锁过,天天有老师过来要钥匙,觉得麻烦,就开放了,平时学生也不会上来,我们学校机制非常完善,上课会点名,晚自习会查人头……”
校长还在如数家珍地报告他们学校完美的教学系统,祝玉寒已经没兴趣听了,打断他:
“那为什么晚自习少了个学生你们都不知道。”
一般这个时候,按照正常程序,一定要有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出来背锅。
校长环视一圈,就选定了那个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年轻小老师。
一个酷爱写耽美小说,年纪轻轻就变成老油子的美术老师。
那老师被校长拉了过来才觉事态不对,捂住嘴巴开始痛哭:
“我我我我当时在做课件,没注意,或许是他从后门溜出去的,我真的没看见,对不起!”
这年轻的美术老师就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无缘无故被年级主任拉来看晚自习就罢了,死的学生还是她班上的,这学生甚至没请过假,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去的。
这事要是捅出去就大了。
不光是失职,甚至还有可能背负上“渎职”的骂名。
自己考了三年才拿到教资,要是就这么废在手里,她老妈非杀了她不行……
天台上脚印太多且杂乱,只能石膏翻版看起来还算清晰的鞋印,但这也是不小的工程。
鞋印这种东西作为案发现场的重要物证,警方能够根据鞋印的大小以及磨损程度来判断当事人的身高体重职业以及一些日常行为习惯。
比如有时在现场采集到的鞋印前脚掌部分磨损情况较为严重,就可以断定这鞋子的主人应该是从事司机之类的职业,他们经常踩油门刹车,所以前脚掌磨损较为严重;
再比如脚后跟磨损较为严重的鞋印,可以判断此当事人走路有拖着脚走的习惯,也就是俗称的“走路不抬脚”,因此脚后跟的磨损情况就会非常严重。
而这些,都是破案的关键。
每个人留下的痕迹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也与个人的生活习惯有着很大关系,以此来判断嫌疑人的特征,缩小排查范围。
但有时候,比如就像现在,天台上脚印多且杂乱,就算是判断出每一个人的习惯,也很难根据现有的线索定义这是自杀还是他杀。
勘察完现场,那具可怜兮兮的尸体才被装进尸袋中。
警察甚至很难将这具尸体完整地拖起来,稍微一扯,手就像软面团一样与躯干分了家。
收队回了警局,才发现傅怀禹打了十几个电话来。
祝玉寒一拍脑门,竟完全把傅怀禹这茬给抛在脑后了,一会儿他肯定又要对自己进行道德指责了。
于是祝玉寒一个电话打过去,本想先开口道歉,不成想,傅怀禹抢先他一步:
“你知不知道我自己一个人坐在情侣专座上非常尴尬。”
果不其然,傅怀禹特色的质问。
“抱歉抱歉,突发案件,刚处理完,我马上过去。”
祝玉寒一边说着一边换便服,和小刘他们打了个招呼便匆匆赶往傅怀禹发来定位的西餐厅。
祝玉寒开着车一路狂飙,找了半天才找到傅怀禹定位的西餐厅。
单看门脸,非常奢华。
一家专供意大利菜的西餐厅,据说要会员制就餐,也就是说,先充值千了八百办个会员才能进去用餐,而每次菜品的折扣也就一点点,会员卡抵扣个二三十块钱,也就是说,要想把这一千块钱吃回来,至少要来这里四五十次。
很多时候,祝玉寒真的是参不透傅怀禹的脑回路。
西餐也就那一点点,还死贵,吃了跟没吃一样。
还不如火锅,二三百吃到撑。
祝玉寒懊恼地停好车子,正奇怪着这里怎么没有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来个泊车小哥替自己停车,还没走到人家店门口,就被外面一个比霍桑脸还臭的门童小哥给拦住了: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店有规定,必须着正装方可入内就餐。”
第66章 漆身(3)
“你敢不敢把你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祝玉寒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小哥也是个愣头青,不知是真听不出祝玉寒话中怒意还是本就犟,竟然又声音提高再来了一遍:
“我们店有规定,必须穿正装才能入内。”
“你们这是歧视!”
“对不起,无论您怎么说,我们这里都必须穿正装。”
祝玉寒想不通,明明就是花钱来吃饭的,怎么反倒他们成了大爷,说不让进就不让进。
不过祝玉寒可不是那种为了进什么高档场所就特意去搞身西装过来,门童小哥犟,他更犟。
不进就不进,也不稀罕。
祝玉寒整理下外套,睥睨那小哥一眼,“哼”了声就气鼓鼓地走了。
沿着餐厅的落地窗边走过去,望着里面昏黄略带倦色的灯光,以及那个坐在情侣专座上望着桌上食物发呆的傅怀禹。
看来傅怀禹对于今天的约会非常期待,裁剪合身的西装勾勒出他精健的身材,似乎还特意去修了修头发,拿定型水精致地抿到后面。
其实他一直都觉得傅怀禹颜值挺高的,就是性格不太好,给整体减分。
傅怀禹看起来已经等得不耐烦,掏出手机一遍遍解锁再关掉,再解锁再关,循此往复。
他终于磨光了所有耐心,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祝玉寒被这死猴子叫声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没拿稳交代在这。
“你到底过不过来,服务生一直问我要不要撤掉重上,我说,我真的很尴尬。”
祝玉寒握紧手机,欠身躲到一边,轻声道:
“不去了,走不开,不好意思,你自己吃吧。”
“你又耍什么小性子,别闹好不好。”
自己上大学学马哲的时候,老师曾经讲过一个词叫做“阶级性”,通俗来讲指的就是不同阶级程度他们所处的社会地位,以及属性,经历,思想都大相径庭。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自己爱吃火锅,傅怀禹则更中意西餐。
表面看起来是口味问题,其实究其根源会有一种深层次的心理上的逃避感。
自己在逃避这些高档场所,同样的,傅怀禹也在逃避这些大众场所。
其实哪方更好这都不重要,毕竟大家的经历不同,眼界不同,所以理所当然的,主观意识也不同。
但就是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祝玉寒却觉得自己离傅怀禹真的很远,哪怕肉体靠的再近,心上却始终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祝玉寒笑笑,笑容极其苦涩:
“我没闹,真的有事走不开。”
“那我打包带回去给你吃。”
“不要了,哪有人在西餐厅打包的。”祝玉寒擦擦鼻子,径直走向地下停车库。
“你觉得打包很丢人么?”傅怀禹的语气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怎么会,我只是为你考虑。”
“为我考虑,所以就一直站在外面不进来,怕丢我的脸?”
祝玉寒愣住,眼睛倏然睁大,睫毛随着微微颤动。
他缓缓放下手机,接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再温柔不过的:
“已经十二月了,小祝队长,不冷么?如果不想进去,就来我怀里。”
就在自己转身的那一刻就被收进一宽阔的怀中,薰衣草的味道漫天盖地袭来,就是这种再熟不过的,早就成为傅怀禹特有味道的薰衣草的芬芳。
自己怎么忘了,傅怀禹讨厌火锅的味道,却还是随自己一起去了。
他讨厌不属于自己的阶级性,也还是慢慢向那里走近了。
“其实,今天选在这家餐厅,是因为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说着,傅怀禹缓缓放开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太过烂俗的场景,可祝玉寒的小心脏却还是不可抑制地狂跳不停,犹如闷鼓擂擂,自己甚至都能听到这不符合常理的心跳声。
傅怀禹打开那只丝绒盒子,两只钻戒静悄悄地躺在软垫中,即使于昏暗灯光下依然璀璨万分。
“好像一般男人和男人求爱都会买铂金戒指,光秃秃一个圈的那种,但是我比较俗气,就喜欢亮晶晶的钻石。”
说着,他拿出其中一枚钻戒,拉过祝玉寒的手,轻笑一声:
“小祝队长,戴了我的戒指可就把你套牢了,以后就跑不了了。”
祝玉寒怔怔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太突然了,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
狂潮就袭来了。
“再给你最后三秒钟考虑一下,如果不回答就当你默认了。”
祝玉寒倏然抬头,看着傅怀禹的脸:
“没有气球,彩带,围观群众么?”
“你需要那些东西么?”
“那如果以后后悔了,还能摘下来?”
傅怀禹将那枚钻戒戴在他的无名指上,笑得狡黠:
“不能。”
祝玉寒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眨巴眨巴眼。
是的,他也喜欢钻石,太闪亮太精致了。
“对不起,今晚是我太着急了,才对你说了难听的话,因为在见到你之前,一直都很紧张,怕你真的就这么不来了,也怕你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故意逃避。”
傅怀禹握住他的手,摸着他无名指上的钻戒,接着在上面印下轻轻一吻。
“没关系,你也不是第一次凶我了,我都习惯了。”祝玉寒“嘿嘿”一笑,反手搂住傅怀禹的脖子。
“那我今天表现还可以么?”傅怀禹笑着,也伸手揽住祝玉寒的腰。
“马马虎虎吧。”
傅怀禹收紧双臂,一个使劲儿将他抱离地面,仰着头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