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亡国之君的寝殿后(2)
少年忽而从噩梦中惊醒,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一个陌生人站在自己的龙榻边。
“谁!”他惊呼出声。
白鸥只怕比他还要吃惊!
二十几年了,梦里从来没有别人,现在突然冒出来个人不说,还能看见自己?
这叫什么事?
他受过高等教育,坚信唯物主义,可现在眼前这事,找谁说理去?
背着烛火,他瞪大了眼睛,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冥冥中仿佛是一种注定,自己怕不是——
穿越了!
之前李遇一声质问的声音也不小,想是引来了在殿外休息的內侍,白鸥听到屏风后的外间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来不及仔细思考辩证了,他眼看着面前的小皇帝张大嘴巴,呼喊之声就要出口;是不是穿越,是不是唯物主义暂时都不重要了,保命要紧!
他翻身上榻,一手攥住床帏,将榻间的一切遮了个严严实实;一手捂住小皇帝的口鼻,将对方之后的呼喊都按回喉咙里。
“陛下……陛下?”果不其然,屏风外传来內侍的声音,动静不大,像是在试探,“您可是有事儿吩咐小的?”
白鸥抬眸,眼神凌厉,对上李遇在惊恐中瞪大的双眼,他微微眯起眼睛,对李遇摇了摇头。
带着赤/裸/裸地威胁。
殿外终于安静了下来。
此刻正值炎夏,龙床边罩着的帷幔甚是轻薄,明灭的烛火透了进来,白鸥看见李遇一张清秀的小脸涨得通红。
“你……”他试探着,“怎么了?”
许是因为惊吓,又或是被他捂住口鼻闭了气?
被蒙住口鼻的李遇自然没办法回答,他垂眸,眼神朝下,看着白鸥捂着自己口鼻的手,示意自己现在的样子答不了话;接着又用眼神上下把白鸥打量了一圈。
许是因为光线太暗,白鸥疑心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总觉得李遇的眼神里除了恼怒、惊恐这一类正常的反应,好像还有点……
羞怯?
他低头,这才反应过来,方才事出突然,他翻身上榻也没来得及多想,此刻正不偏不倚整个人骑在李遇身上;他倾身向前捂住李遇口鼻的动作看起来……大概……
有点怪怪的。
“我不是坏人,你保证不叫唤——”他尴尬地清了清嗓,“我就松开你。”
李遇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并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颇带了两分乖巧地点了点头。
白鸥长吁了一口气,从李遇身上挪开,摆好姿势,以防李遇随时变卦大叫的时候自己方便开溜,才缓缓松开了捂着对方口鼻的那只手。
好在这个在史书上不怎么是个东西的小皇帝还算讲信用,白鸥将人松开后对方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微微张开两片发白的薄唇,翕动间大口地喘着气。
白鸥也总算松了口气,身子往后靠了靠,后知后觉自己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薄汗。
“是……太皇太后派你来的吗?”
白鸥稍稍放松的神经瞬间又被李遇的声音攥紧,他立刻紧张地坐起身,像一只匍匐在旷野里的猎豹,全身肌肉绷紧;但很快,他又觉得自己也许是过于紧张了。
李遇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少年与陌生人交谈时特有的局促感,他没有回头看白鸥,眼睑低低地垂着;白鸥刚好在李遇的身侧,借着烛火,他能看见李遇的睫毛很长,带着点微不易察地潮湿与战栗。
再次松下一口气的白鸥开始在脑海中翻查李遇口中的太皇太后是何许人也。
殇宁王朝出过三个皇帝,太皇太后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整个殇宁王朝第一大世家,周氏的嫡女,周哲翎。
周哲翎十七岁嫁与殇宁王朝第一任皇帝为后,一生无所出,但却倚仗家世和手腕保住了后位;皇帝驾崩后,新帝也就是李遇的生父继位,因新帝生母早亡,她顺利登上了太后的位子。
李遇的生父是个短命的皇帝,短暂的一生中子嗣稀薄,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只留下李遇这么一个七岁的儿子;幼年李遇仓促登基,周哲翎晋位太皇太后。
主少国疑。
李遇的父亲只给他留下了三名顾命大臣,一位并无血亲、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和一个风雨飘摇、外强中干的殇宁王朝。
殇宁王朝夹在两个强盛的王朝之间,存在的时间又短暂,史书的记载实在有限,就算是白鸥,对这位太皇太后的了解大概也止步于此了。
他反复咂摸着李遇方才的问句,瞧着对方神情里那点似有似无的落寞,隐隐觉出这小皇帝和自己那个没有血亲的便宜奶奶间的关系似乎并不怎么样。
“就在那里!我看见床帏里有两个人影!”
“保护陛下!”
就在白鸥若有所思之际,殿外传来一队人马急促的脚步声和方才那名內侍的呼喊。
白鸥心中暗道一声:“糟糕!”
他不想內侍不得皇帝首肯,竟敢擅自摸到屏风后面;更不曾想,这轻薄的床帏没能遮住人影,教人发现了端倪。
说时迟那时快,刚才被他松开了的李遇一个翻身滚下了龙床,白鸥翻身正欲跟上,但当他一把掀开床帏,却看见七、八柄长矛的矛尖正齐齐地对着他。
寝殿内的油灯被依次点亮,白鸥眯起眼睛,在片刻后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强光;接着,他看见仰面倒地的李遇被內侍扶起,还是那张清秀俊俏的小脸,眼神却已经阴鸷狠戾。
他勾着嘴角在心中冷笑一声,史书果然诚不欺我。
第2章 我被救了?
纵使白鸥有两下身手,也不知这古代的人吃不吃自由搏击那一套,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傻子才会做那空手战白刃的蠢事。
他又不傻,为了暂苟小命,只得乖乖束手就擒。
殿内局势瞬息万变,制人者眨眼间受制于人。
李遇于高位落座,接过內侍递来的帕子,拭了拭额角的汗珠,另一名內侍见状立马知情识趣地在一旁打起了扇子。
“你叫什么?”李遇的声线明明还是方才的少年,可言语间的态度却是阴森得很,他背着光,垂着头,大半张脸没在瞧不清的阴影里,“是谁,派你来行刺朕的?”
白鸥单膝触地,双手被人反剪拘于背后,让几名五大三粗的羽林军禁卫按住,动弹不得。
“白鸥。”他的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很随意地抬头,答过一个名字后并不急着回答之后的问题。
他知道,现在若是只说些“无辜、喊冤”的话并不能救自己;脑海中迅速翻阅与眼前景象贴近的史实,他想着自己要说些什么才能唬住面前这个阴晴难测的小皇帝。
“周家三小姐到——”
殿内阒静未几,就被殿外看守的內侍拖着长音的通传声打断。
根据史书记载,周家这位三小姐应当就是太皇太后周哲翎的嫡亲侄女,殇宁后主李遇名义上的皇后——周慕云。
白鸥回头,看见了那位传说中的周家三小姐,她应要比李煜大上两岁,现在瞧着也左不过就二十岁模样,虽算不上十分的出尘绝艳,倒也是个端庄娴雅的美人儿,只可惜……
白鸥摇摇头,心中暗暗替那位难搞的小皇帝叹了句“可惜”。
李煜二十岁亡国,二十一岁薨逝,这名义上的周皇后虽接了封后的诏书,却没来得及过门就做了寡妇;恐是这小皇帝福薄命短,无缘消受这美人儿。
周慕云轻步款款而来,身后跟着一位嬷嬷和几名侍女,她不是什么公主、郡主,可大家面上虽只唤她一声三小姐,这礼数倒是周全得很,殿上众人一一行礼,连李遇都亲自起身相迎。
她抬手免了众人礼数,径直来到李遇身前,垂首福身,“陛下万安。”“三小姐这么晚怎么来了?”李遇抬手将人扶起,“可是皇祖母有什么吩咐?”
“姑母也是担心着陛下的,只是她老人家年岁大了,夜深灯暗不便于行,特意唤慕云来替她老人家陪个不是。”周慕云再一福身,眉目沉静低顺,言语间却不带着什么感情,“今晚闹出这么个大乌龙,扰陛下安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