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亡国之君的寝殿后(52)
那城门的守卫比白鸥矮了许多,但却一直昂着头眯缝着眼睛,像是在用鼻孔看人;可当白鸥试探着递出牌子的时候,那人差点把一双绿豆眼瞪成铜铃。
白鸥看着对方连伸手接牌子都不敢的样子有些起疑,但也没等他多问,那人跟左右言语了几句就跑开了。
左右的守卫也没说什么,只是客气地教他稍等。
身后的人都在被缓缓地放行,白鸥等在旁侧,满心狐疑地看着方才那人慌张地跑远,半道上还紧张地摔了一跤,活像是见了鬼。
不多时,他瞧见那人去而复返,跟在一个长官模样的人身后。
“我哪儿有福气见过那东西啊,也就是听人家说起过大概的样子……”
“瞧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我也没见过啊!”
“大人不是瞧见过图样吗?”
“只是画在纸上的图样而已,那也拿不准啊!”
直到二人走近,白鸥还能听见对方二人小声地嘀咕着。
“啊……这位公子,在下是值守这江宁城东御阳门的城门郎……”那长官模样的人说着朝白鸥抱了抱拳,“不知可能再瞧一瞧您那块牌子?”
按照史书中关于殇宁吏制的记载,专管一方城门起落进出的城门郎官居从六品上,就算自己还是御前的执戟也不过从九品下,更何况现下只是一身布衣……
白鸥不想在这时候惹麻烦,既然对方先上了礼数,他连忙抱了抱拳算是回礼,掏出牌子奉上。
那城门郎双手接过牌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瞧了良久,又转身同方才的城门守卫嘀咕了两句。
“那个……”城门郎满脸堆笑,“敢问公子贵姓?是何方人氏?又或者……公子令尊何人?”
这倒让白鸥在心里犯了难。
虽然跟自己的亲爹实在不熟,但名字还是知道的,他爹叫白谨,还是个混得不错的外交官,可在这说了也不顶用啊……
之前也没听说出门还要查祖宗十八代的啊!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带户籍凭证?
这倒瞬间让他有了思路。
“家父姓陈——”他努力让自己撒谎的样子看起来很自然,“单名一个琸字。”
王卓琸?
现在轮到城门郎的眼睛瞪得比方才的城门守卫还大,“可是三朝元老,先帝恩师,亲封的顾命大臣,陈琸,陈阁老?”
“呵呵——”白鸥尴尬地笑笑,“是他……”
他看着对方的眼神分明是震惊,却还要努力地满脸堆笑的样子,总觉得有点眼熟。
“听闻陈阁老今日返回江宁,陛下可是出了半副亲王仪仗相迎,何等的风光啊!”
“陈公子这是也要亲自出城相迎罢?要不要小的给您备上匹好马?这天儿太热了,要不还是备轿罢……”
城门郎说着话,身后的那个城门守卫直拽他袖子,他偏过头去愤愤地瞪了对方一眼,两人便又嘀咕了老半天。
最后还是那城门郎对着屁/股踹了对方一脚,那守卫才灰溜溜地退下。
“陈公子?”城门郎回过头来立马变脸,满脸堆笑,“我们刚说到哪儿来着……”
“噢!对了!备轿!”他立马回头大声吩咐道:“快去传一顶上好的软轿来!里面放上盆冰坨子!”
备轿?
再把自己抬回驿道边接陈琸?
那不是白忙活吗!
“诶——”白鸥连忙摆手拒绝,“用不着用不着……”
“看陈公子高挺俊朗,风度翩翩,一定是……”
看着对方拍起马屁来比高献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样子,白鸥实在头疼,尤其是那声“陈公子”……
他听不下去了,也不想跟对方耽误工夫。
不知道什么时候等陈琸到了城边,大概就得有人发现他不见了。
他等不起。
若是能有匹快马,好像真的还不错……
况且,他是真的听不下去了!
一身的鸡皮疙瘩……
“还是备马罢……”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将对方打断。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牵一匹好马去!”
他说着招呼身边的手下将安排白鸥到道旁一处竹席搭成的凉亭歇下,拎着刚才被他踹了一脚的人屁颠儿屁颠儿地跑了。
“大人!”那守卫一边跑一边委屈道:“你踹我做什么啊!陈大人哪儿来的儿子!全殇宁谁不知道陈阁老只有一个已经出嫁了的闺女!”
“废话!我能不知道吗!可那牌子——”城门郎横了对方一眼,“是真的。”
“贵族大老爷的事儿哪是能教我们这些人瞧懂门道的?你再多问俩字,明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城门郎又用威胁的眼神瞪了那小守卫一眼,“就算他不是陈阁老的儿子,只要牌子是真的,他也得是周氏的人。你瞧见那人的衣服没?不定要悄摸要去做什么去呢!”
“能给这样身份的人拍马屁的机会,你我这辈子不一定能遇到下一遭……别废话了!”他说着又朝对方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牵马去!”
不多时,白鸥就牵着一批上好的枣红色高头大马,被夹道列队送出了门。
他到了都没弄明白,到底是这牌子好使,还是陈琸有面子。
骏马撒开了马蹄,广明宫内华灯初上。
听见外间传来开门的动静,李遇执笔沾墨的手微微一滞。
小姚躬着身子进门行礼,抬眼便瞧见书案边扔满了的宣纸团。
“陈大人已经回府了。”他蹲身收拾起地上的纸团,“今儿这天儿太热,陈大人年纪大了,想是着了暑气,人瞧着不太好,便先回府歇着了,说是明儿一早便进宫向陛下请安。”
李遇收回那只蘸饱了墨汁的宣笔,悬停在宣纸的上方,手腕微颤,良久无语。
他和小姚都默契地没有提起白鸥的名字。
小姚收拾好地上的纸团起身,瞧见李遇手边正作着的那副画——
一身春衫的少年手里握着那架在雨里捡回的纸飞机,抬头望着半空中盘旋着的一只鸥鸟。
那少年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可就这么瞧着,也仿佛能瞧出他的笑意。
小姚轻声叹了口气。
他陪在李遇身边十年,没有见过皇帝像前一段时间那般开心的样子,甚至夜里睡觉都不再进药了,可是……
“出城相迎的禁卫也回了。”他轻声道。
李遇低头看着手中的宣笔,看着刚才蘸满的墨汁逐渐在笔尖汇聚成团,最终“啪嗒”一下滴落,毁了他一整天唯一一幅满意的画作。
他抬头看向一旁的小姚,“他……”
他没有说下去,小姚也没有言语,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又再低头看着那团在宣纸上慢慢晕开的墨迹,刚好覆盖住了在少年头顶盘旋的那只鸥鸟,好像是在提醒他——
他期待又害怕的那个“万一”到底还是没有发生。
他的白鸥哥哥走了,再也看不到了。
他的白鸥哥哥今后都只能留在他的心底,就像宣纸上永远的拭不去的那团墨迹。
第47章 我决定了。
那日白鸥策马出城,为了能避开城外迎接的禁卫营和陈琸一行,刻意绕远了路程。
现代人习惯了带着甜美女声的导航,随时告诉你该向左还是向右,看地图的技能本来就已经退化得差不多了,尤其是他现在手里拿着的还是古代并不怎么精密的地图小册。
白鸥在心底将自己这一路行进缓慢的原因全部归结于此。
他怎么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一路慢得有些过分夸张了。
这一路他走的都是官道,一个大城接着另一个大镇,除开刚出城的那一截饶了些冤枉路,笔直平坦、甚少交错的官道并没有给他什么迷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