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亡国之君的寝殿后(60)
点算记账那些事儿,白鸥真是不擅长,但又不放心随意交给旁人,还好随队安插了不少陈琸的心腹,他手中捏着那批人的名单,为首掌事的叫陈安,是陈琸的义子。
忙活了一个下午,汗水湿透的鹿皮小铠的内衬,白鸥终于收到陈安递上的账册,听见对方同他说“万事俱备”的那一刻,紧绷了二十天的脊背才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实在担心有人等不及了,会在半路下手。
虽说李遇为他挑选这两千人随行,一定是尽量避开了周哲翎的党羽,但是两千个人,也不一定就没有个疏漏。
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下颚的胡青颜色已经很深了。
“将军歇会罢。”陈安递上个羊皮水袋,“临安府的府兵稍后就会出城相迎。”
府兵?
“他们来做什么?”白鸥警惕道:“随便来个引路的带我们去安营不就行了?”
“下官正是要来和将军说这个。”陈安四十有二了,模样长得老成,声音也很低沉,“方才临安府里派了个知事来传话,说城内没有足够的地方给两千兵士安营扎寨,说是、说是……”
临安城历史上就富甲一方,不止是殇宁的粮仓,还因其发达的漕运,成为江南首屈一指的商业中心,临安城内的地界寸土寸金,这点白鸥能理解,也不意外。
他沉声道:“小陈大人但说无妨。”
“说是近几年临安流年不利,多有吃不饱的难民落草为寇,盘踞在城外的山头,而江南多地失收,连上缴朝廷的税银尚且凑不齐,根本无力剿匪,所以……”
见陈安面有难色,白鸥倒是冷笑一声
“怕着银子太晃眼,又怕这粮食太诱人,叫我们在城外呆着,他们派府兵把东西搬进去,是不是?”
陈安闻言点了点头,“将军英明。”
实在是不需要多英明,白鸥轻蔑地眯了眯眼睛,傻子都能瞧出这里的门道。
李遇给他两千人保证这批物资的安全,临安城里的大老爷觊觎这到了嘴边的肥肉,又忌惮这两千羽林军禁卫……
这就开始了?
“他们想把我们困在城外,东西就拿回去分分掉?”白鸥撇了撇嘴,“他们想这美事儿,也得给我点儿甜头让我上钩罢?”
“有的。”陈安谨慎道:“那个传话的知事说,将军率众将士一路辛苦了,城外安营的帐篷用具等,他们都会提供;另外,想是这一路大伙也没正经吃点东西,城内准备了些吃食,一并送出来。”
“啧啧啧——”白鸥无赖地揉了揉肚子,“真给我说饿了!”
“诶——”他偏头对一旁的陈安点了点下巴,“你没跟那什么传话儿的说咱们点算完毕了罢?”
“下官不敢擅自做主。”陈安立马答道:“第一时间来向将军请示。”
“聪明!”白鸥对陈安竖了竖大拇指,“跟他说,大伙一路辛苦了,现在饿着肚子也点不动了,不是有吃的么?和帐篷,一起先送来,吃饱喝足了再点,点完就通知他们来交接。”
“将军!”一向沉稳的陈安不免也有些急了,“真就这么拱手想让吗?”
“我看着,很像个傻子吗?”白鸥盯着陈安,看着对方局促的样子突然笑出了声。
他每次这样逗李遇,李遇都会脸红……
可爱极了……
原来不是逗每一个人都这么有趣。
他真的有点想小皇帝……
太奇怪了……
白鸥长叹一声正了正颜色,“我的东西我不给,他们的东西我也要。”
“大人的意思是……”陈安疑惑道。
“兄弟们辛苦一路了,吃饱喝足才有力气,扛上东西给我溜!这一圈儿的小路,我门儿清——”他说着转身大手一挥,“我找根树杈子歇会,开饭了叫我——”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作了个死,加大了点运动量..运动完手都发抖,歇了两个多小时才好,更新迟辣!抱歉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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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我开溜了。
按照原计划连吃带拿,白鸥已经带着队伍走上了绕开临安城主城的小路——
溜得相当有经验。
“将军……”陈安有些担忧道:“这样真的没事儿吗?”
“能有什么事儿?”白鸥勒了勒手中的马缰,让胯//下马匹放慢脚步,等着赶上来的陈安,“他们若是递折子给皇帝,皇帝指定当没看见,要是悄悄给太皇太后报信——”
“一来一回少说路上也要走十天八天,等我我到地方,粮也发了,钱也散了——”白鸥一脸无赖的表情,“他们能拿我怎么办?搬起石头砸天吗?”
陈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是陈琸的义子,同陈琸一样,是正经的读书人,一路举试出身,作风清高,身家清白。
像这样的人,起先是有些瞧不惯白鸥身上那股不太着调的散漫劲儿的,总觉得有些痞气。
他一直不懂李遇和陈琸到底中了什么邪,怎么敢把这样重大的事情交到这样一个看着就不靠谱的人手里。
刚开始的相处几乎完全是靠着他对陈琸绝对的尊重和信任,才能勉强自己听从白鸥的安排。
只是时间长了才慢慢发现,这人平日里看着懒懒散散,吊儿郎当,但的确有些和旁人不一样的地方。
一路上酷热难耐,虫叮蚊咬,好不容易路过驿站的时候,也没有驿站能容得下这两千来人的队伍;只有有些品阶的可以进驿站的客房休息,一般的兵士也只能露宿郊外。
陈安的品阶是能分到铺位的,但他不放心,半夜里偷偷去点算银粮的时候,发现堂堂羽林军正三品左金吾卫将军不但没有睡在上房里,甚至都没有跟普通的兵士一道安营扎寨。
白鸥就睡在停放的货物旁边,随便搬下一包粮食当枕头似的靠着。
这是李遇和整个江南最后的希望,他一刻也放不下。
他睡得很警醒,陈安也不是什么有功夫底子的人,一靠近就把人惊醒了。
两人相视一笑。
聪明人自然不需要多话,都明白对方的心意。
只要不牵扯到小皇帝和那点不可言说的感情,白鸥大部分时候还是聪明的。
能让他迟钝的,只有李遇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如果说那晚是陈安对白鸥改观的开端,那么今天,是他第一次崇拜陈琸和皇帝的眼光——
对付不讲道理的人,就需要一个更蛮横的。
就像白鸥这样的,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什么都敢干,心里从来没有规矩两个字,轻松地打乱了对方拨好的算盘。
“可是将军,下官还有一事不明。”陈安已经从最初的质疑,变成了现在的虚心求教,“我们已经带着这么多难行的重物了,为何还要拿走他们给的帐篷?增加负担不说,不怕激怒他们吗?”
早在白鸥回宫的当晚就从李遇那得知,受灾的不可能只有临安一地。
他们为了绕开临安主城直抵灾区已经需要多绕行三五日,后续银粮再要向其他受灾地区分发的进度也会随之拖后。
临安府是这样的态度,那么其他受灾的城镇只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哪怕不敢如临安府一般明目张胆,肯定也是指望不上了,后续分发的工作肯定会一慢再慢。
只要他们抵达灾区开始分发银粮,附近地方的灾民闻讯一定会大波涌来。
乡下农舍稀少简陋,大批的难民总需要有地方安置。
白鸥到现在仍清晰地记得,史书上打败殇宁的不止是一场天灾,更是天灾后那一场可怕的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