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传冲着詹玄机的笑容更可爱了两分。
詹玄机已经有点明白了:“你这是……”不是吧?
“这里有一些重要批复的留档,姑父最好先看一看。”谢青鹤继续介绍。
“其他东西,多半是我与隽弟的私物,我待会儿就使人来撤走。屋子挺大,隔壁还有个能睡觉打盹的憩室,只是得从外边绕行。姑父要什么缺什么,写张条子,我使隽弟来取。”
说着,谢青鹤双手作揖:“一切就劳烦姑父了。”
詹玄机:“……”
很多话,不必说得太过直白。
现在时局特殊,谢青鹤不愿坐视内斗,所以,他不准许各有立场的参事们参与决策。
为此,谢青鹤不惜拉着伏传,二人联手包办了中枢大大小小所有批复。
他也不需要詹玄机复刻他与伏传的“□□”。詹玄机在东楼做了多年谋主,对这批出身东楼的参事们非常熟悉,各人立场如何,怎么协调,用或不用,詹玄机完全可以自主。这是詹玄机的优势。
这就是绝对的信任。
不仅信任詹玄机对陈家的忠诚,也信任詹玄机用人御下的能力。
詹玄机也不可能真的一言而决。事情办好了,总还得交到谢青鹤处过目,才能下发。
但是,这也交得太痛快、太彻底了吧?
谢青鹤在屋内与詹玄机说话,伏传已经跑了出去,把门额上的“千寿堂”摘了下来。
“对,姑父想题个什么字?这就写下来,我即刻使人去做。最迟明后天就能挂上去了。”谢青鹤只想用“千寿堂”拦住明泽馆的人肉印刷机,可不想拦住詹玄机这位优秀劳力。
詹玄机:“……”
就不该看见陈起的手书就心软!
屁颠屁颠跑来青州,跌了这么大个坑啊!陈家女郎那么好娶的吗?!
第274章 大争(86)
时局朝着所有人都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
秦天子暴毙之后,手握实权的王琥扶立大皇子继位,尊奉女儿皇后王氏为皇太后。因政见不合,王琥在宫宴上手刃丞相安平。皇太后王氏下诏,请赋闲在家的前太仆鲁宣出任丞相之职。
这时候青州正在试行中枢问政之策,上官时宜也带着人去巡幸景宪一带,各处太平。
王都却在此时再生波澜。
王琥扶立外孙登上皇位之后,整个王都实际上都掌握在王家之手。
小天子还未进学,每天只知道在宫里玩泥巴。做了皇太后的王氏则沉迷享乐,与年轻英俊的乐伎打得火热。王琥的儿子,也就是王太后的兄弟王贇,常常出入宫闱,肆意奸淫宫婢,连前边两位天子遗留下来的太妃、太嫔们也不放过。
王家手握禁军兵权,在王都横行霸道,王家姐弟祸乱宫闱,压根儿就没人管束得了。
没有节制的权力释放出了王贇心中所有的暴力,他最开始只是强辱后宫,渐渐地开始杀人取乐,夜御十女,死者七八。这种玩法谁都吃不消,宫中女子人心惶惶。
可是,面对屠刀,柔弱的妇人又能如何反抗呢?
有自作聪明的太妃仗着与小天子相识,求助王太后无果之后,转头去找小天子哭诉。
小天子屁事不懂,受了妃母蛊惑,真跑去找王贇发狠话,叫王贇不许欺负妃母。
王贇是个浑人,实权在握的情况下,他也没有把外甥放在眼里。当着满场宫婢下奴的面,哐哐摔了小天子俩巴掌,直接把小天子打得口鼻出血,哇哇大哭。
奴婢们皆敢怒不敢言,赶忙抱着小天子去找皇太后告状。
王太后看见儿子满脸是血就吃了一惊,再听奴婢们哭诉,登时大怒,气冲冲地去找弟弟算账。
太后赶到青玄宫时,王贇正拉着十多个宫妃、宫婢颠鸾倒凤,这其中就有先帝的妾妃,去找小天子来找告诫王贇的太妃芈氏。奴婢们抱着满脸是血的小天子离开后,芈氏被王贇欺负得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
王太后恨她连累儿子挨打,当场抽出侍卫佩带的长剑,将芈氏一剑穿心。
芈氏死后,王太后兀自不解恨,将殿内所有宫婢都砍了个东倒西歪。
最不巧的是,她常年娇养,手臂无力,拖着十来斤重的长剑砍人太累,以至于失了准头,把晃来晃去的王贇也砍了一剑——王贇仓促后退,额上还是豁了个小口子,鲜血汩汩地流。
这就出大事了。
王贇捂着头负气离宫,王太后在遍布宫婢尸身的殿内无助大哭:“阿父必不饶吾!”
那几个与太后相好的乐伎纷纷前来献策,请王太后即刻联络丞相鲁宣,先下手为强。
王太后晕陶陶地下了懿旨,叫自己的婢女送去丞相府。
哪晓得这婢女出宫直奔王家,把懿旨交给了正在发火的王琥。
王琥生气归生气,无非是想着怎么敲打敲打女儿,还没有做好更进一步的准备。王氏这一道下给鲁宣的懿旨把他气坏了——父有爱女之心,女无孝亲之义,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当天晚上,王琥就带兵进宫,当着王氏太后的面,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天子溺死在水盆中。
王氏哭嚎不止,试图去救被父亲死死摁在水盆里的儿子,挣断了胳膊也没能脱身。
那一夜,王琥杀了妘使遗下的所有血脉,软禁了所有妘氏皇族。
次日,王琥就坐在了天子御座之上,宣布自立。
消息传出,天下……
已经不怎么震惊了。
※
两年后。
阎荭屈膝低头,安安静静地跪在庭前。
被主人差遣到青州听用已经有大半年了,阎荭最初以为自己会在小郎君跟前效命,很意外的是,小郎君并不肯直接差遣,反而把他指给了隽小郎君。
——小郎君好歹年长几岁,隽小郎未免就太……小了些?
不过,在隽小郎跟前听命几个月之后,阎荭已经收起了自己的轻视。
门帘打起。
伏传轻手轻脚走了出来,对阎荭做了个手势,示意跟他去侧边陪殿。
阎荭起身跟了过去,一直到进了陪殿殿门,使女将厚重的门帘放下,伏传才轻声说:“昨夜议事熬了个通宵,我才服侍大兄歇下,劳你久候。”
阎荭跟着放低声音:“仆也才来片刻。”
“请坐。”伏传招呼。
谢青鹤和伏传也是各管一摊,二人也不好共用客厅,这处陪殿就是伏传待客的地方。
阎荭来过十几回了,算得上熟悉。叙礼落座之后,阎荭没有废话,直接汇报:“衢王死后,王琥又给恕王送了鸩酒。鲁宣私下和黎王联系,分化拉拢了禁军几个将军,打算暗杀王琥。”
“皮裕呢?说动了没有?”伏传问道。
王都接连动乱,王琥不断残害妘氏血裔,妘氏诸王也不肯坐以待毙,这边收买奴婢暗杀王琥父子,那边又勾结禁军将军相约大事。来来去去搞了几回,禁军内部洗牌两次,早已不是铁板一块。
皮裕是燕城王旧部,凭着实力出头。何况,燕城王已死,王琥不必担心他心向旧主,遂作提拔。
孰不知皮裕确实不会心向已死的旧主,他也不想跟着毫无前途的王琥混。
“他只说目前局势还不明朗,待王琥与鲁宣、黎王再厮杀一场,才好商议开城投诚之事。”阎荭答道。
伏传点头表示认可。
“许宽主动投诚。”阎荭说。
“他不是王贇的心腹么?”伏传问。
“王氏父子倒行逆施,全无信义,在王都已不得人心。叛王投诚之人比比皆是。不过,许宽主动请递投名状,一连点名好几个禁军将军,说要替新主杀之以除大敌,仆又怀疑他是在替王贇刺探消息。”阎荭说。
“你想将计就计?”伏传不禁笑了笑,“此事你可自专,不必再问我。”
阎荭垂首领命:“是。”
伏传见阎荭不继续请示,也没有告辞的意思,不禁问道:“你此来还有什么事么?”
阎荭起身施礼:“没有。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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