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城墙……”伏传极其地看不起,“大师兄,我们绕路翻进去。”
秦廷守军比较懒散,大多数守城的士兵都靠在女墙底下打瞌睡,离着城楼比较远的守兵甚至会聚众赌博,这时候通常就安排一两个人监看放风,防的也不是城外的“敌人奸细”,而是城内的督官。
王都的城墙沿着地势修建,时高时低。伏传与谢青鹤沿着墙根找了一段,不出意外,墙矮容易攀爬的地方守卫比较森严,稍微墙高地险的地方,守兵就会开小差。
伏传要背着谢青鹤□□,谢青鹤摇头不肯。不到万不得已,大师兄的尊严不能轻易抛弃。
“那我先去。”伏传申请探路。
谢青鹤点头。
伏传两只手贴在城墙上,大雨之后,城墙湿滑,他看了看满手污泥,回头冲谢青鹤咧咧嘴:“好脏。大师兄,我背你吧。弄脏你手了。”
谢青鹤居然真的迟疑了片刻。
伏传把手扒在墙上死命扒拉了两下,那城墙上积年的苔藓污垢都被他抓了下来:“特别脏。”
谢青鹤略微不适地掏出小帕子给他擦了擦手,厚着老脸爬上了小师弟的背,低声说:“辛苦你了小师弟。”
“不辛苦不辛苦,我这不是……”伏传背着谢青鹤横蹿二丈之外,人已经悬在了湿滑的强撑之上,然而,他那只被谢青鹤擦过的小手白生生的,再不曾沾上半点污垢,“有真元屏垫着。”
谢青鹤听着他低声窃窃的得意,两只胳膊挂在他纤弱的肩背上,有些无奈又特别好笑。
小师弟能修行,小师弟有修为,就是这么了不起。大师兄不服气也得憋着。
何况,大师兄也没有不服气。
谢青鹤听着小师弟匀净平缓的呼吸声,享受着被小师弟带飞的福气。
伏传悄悄□□纯粹就是欺负守城士兵,过程中没有一丝悬念。他通过六识判断出城墙上士兵们的分布站位,找到对方的视觉死角,再用最快的速度翻过去,很快就隐藏在无人的藏兵洞附近。
这地方仍旧不够安全。任何城池的城墙都是禁区,普通百姓不能随意靠近。
伏传背着谢青鹤小心翼翼地顺着墙根往外溜,走着走着,他与谢青鹤都同时皱眉。
不远处是个死角,不与藏兵洞想通,守城士兵应该也不会往那边行走。伏传判断那地方可能是什么禁地,凭着他的身手,不大可能被人抓住,正好可以借机行险绕到城里去。哪晓得走得近了,居然发现那里情况不大妙。
伏传回头询问谢青鹤:管吗?
谢青鹤没有犹豫,即刻点头:管。
伏传就改了方向,朝着听见动静的方向快速奔去。
那死角里已经停了十多辆马车,前面没有路可供通行,管事的似乎在向家主人汇报情况,很快就有一个中年男子从马车上下来,问道:“此地管事……”
话音未落,四散在各处的城门吏已经缩到了远处,一通箭雨急射,跟着车队的壮年男仆、护卫,全都中箭身亡。伏传与谢青鹤堪堪赶到,箭雨已经射了一波。
解决了车队的主要战力之后,躲在四周的城门吏如饿狼扑出,把马车上的妇孺拖出来一一刺死。
这是屠杀。
十几辆马车堵在一起,箭雨惊马之后,马车互相碰撞,竟没有一辆车脱困。
这么混乱的场面下,伏传与谢青鹤也无法周全。他二人各自瞄准了自己力所能及的马车,将城门吏利刃下的妇孺抢救下来。
谢青鹤救下两个仆妇之后,她们守着的马车里滚出来一个首饰盒子,骨碌碌撒出一地金珠。
凭着这一把金珠,谢青鹤以不修之身,瞬间放倒了八辆车附近杀人的城门吏。伏传解决掉其他几辆车的凶徒之后,恰好抽身回来,把被谢青鹤放倒的城门吏解决干净。
几乎是在一瞬间,混乱的局势就变得一片死寂。
就在此时,高处再次爆发出凶悍箭雨,尽数射向了谢青鹤与伏传二人。
“小师弟!”
谢青鹤自问指力不足,将一盒金珠洒向伏传。
然而,伏传已经从紫府中斥出二十一道剑气,刷刷刺向守在城墙上的士兵。
城墙上手持弓箭的士兵一个不落,尽数被剑气所杀。
与此同时,伏传被谢青鹤洒来的金珠砸了满脸,七手八脚地接着珠子,咧着嘴回头看了谢青鹤一眼,竟然有些心虚。按照他和谢青鹤的默契,就应该是他接了金珠,用暗器打弓箭手。
这不是……曾经的默契被他最新的心头好蹉跎没了么……他没接到大师兄给的招。
谢青鹤将救下的两个仆妇放下,摸了摸小师弟的脸:“砸疼了没有?”
伏传乖乖地摇头。
“此地不宜久留。”谢青鹤既不想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想接受任何感恩戴德。
这场屠杀撞得太紧急,他和伏传为了救人都来不及遮掩面容,为了此后能在王都顺利行走,这时候自然是能快跑就快跑。
哪晓得他俩才转过身,背后就有暗器砸了过来。
伏传顺手拔了地上死去城门吏的长刀,叮地将那“暗器”削成两半,飞了出去。
也不是什么飞针匕首,而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玉佩,在没有被削成两半之前,可谓价值不菲。照着伏传砸出这块玉佩的,也不是还未死去的城门吏,而是刚刚被伏传救了命的锦衣少年。
这少年额上撞破,鲜血遮了半张脸,他怀里抱着一个死去的妇人,仇恨地盯着伏传:“你这贱人!为何不救我阿母,去救贱妇!”
伏传看了他和他怀里的妇人一眼,想了起来。
他救人不分贵贱,只求效率。一瞬间的事情,自然是相邻能救的人多,就往哪里去救。
仆妇们身份低微,好几个人挤在一起,贵妇则通常独坐一车,撑死了带个贴身仆妇。毕竟马车不如家中宽敞,一个小空间里挤的人多了很容易气闷不适。
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
伏传和谢青鹤最先救的都是身份比较低微的仆妇,最尊贵的主母和小姐们,都要慢一步。
谢青鹤用金珠救了八车人,伏传救了七车,唯独就是死去的那妇人实在离得太远,城门吏又仿佛知道车中贵妇的身份,最先将她拉出车厢来杀死。取舍之中,人多的仆妇活了下来,贵妇死了。
伏传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皱眉说:“你的命也是我救下来的。你若不满意,还给我。”
这时候就有几个略年长的男女去劝说锦衣少年,还有人想要近前与谢青鹤伏传叙话。
伏传知道大师兄想要尽快脱身,他也不想与骤失至亲的少年计较一句臭话,谢青鹤拉住他的手,他就转身要跟大师兄走。哪晓得他俩才走了两步,背后的锦衣少年就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从地上捡起一把沉甸甸的钢刀,朝着刚刚死里逃生跪在地上的仆妇疯狂砍杀!
城门吏的钢刀少说也有十来斤重,那锦衣少年手无缚鸡之力,提着刀非常勉强。
然而,这无损于他癫狂时的杀伤力。
跪在地上的仆妇明知道他发疯砍人,却连动都不敢动,任凭他笨拙疯狂地提刀砍杀,颈上、额上很快就出现狰狞恐怖的伤口。仆妇不敢呼喊,锦衣少年却红着眼怒吼:“还给你!还给你!我母已死,贱妇岂能苟活!尔等都要死!”
伏传嘴里骂了句脏话,谢青鹤猛地一脚踢出,地上城门吏所遗佩刀横着飞了出去。
那锦衣少年就像是被横杆击中的马球,凌空飞了起来。
原本围在少年身边看着他砍杀仆妇的亲人们大惊失色,这时候才真的着急了,几个女眷冲上去照顾被钢刀殴得倒地不起、口喷鲜血的锦衣少年,几个男人则上前欲拦住谢青鹤再次“行凶”:“小君子息怒,小君子海涵……”
见谢青鹤转身,伏传当先一步将涌上来的几个男人推开,谢青鹤径直走向被砍杀的仆妇。
“好了别围着了。念着你家公子骤失至亲,今日饶他一命。以后再作践下仆,自有天收。”
伏传是真想一刀剁死这个神经病,死了亲娘难过发疯也正常,气不过就砍无辜仆妇是什么贵族脾气?不过,大师兄在几把佩刀里挑了一把带鞘的踢出去,那就是不想杀人,伏传也不会上前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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