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看不太清那雕像的具体模样,但仅凭着轮廓和大致的样子,池翊音还是能判断得出,那并非一尊正神像。
但也不太像正鬼像,或是地方信仰的神像。
那雕像就静静立在棺材后面,顶天立地,在黑暗中仿佛蛰伏的恶鬼。
而之前跑进房屋的黑影,像猫一样蹲在棺材上,眼珠闪烁着幽幽绿光,死死盯着池翊音。
青年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畏惧般死死攥住池翊音的袖口。
“池哥?”
偏房里,助理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
“是你回来了吗?”
他疑惑呼唤着,转身向四周看去,但什么都没看到。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窸窸窣窣,如动物贴地爬行。
从偏房的每一个角落里,从院子深处。
好像有无数蟑螂在用触须“哒哒哒”敲击着地面。
助理毛骨悚然,不由得抱紧了自己的被子,惊恐的看着正对着的大门,咽了口唾沫。
第187章
“那两个人, 你打算怎么办?”
阴恻恻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女人臃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半边身子都被雨淋湿。虽然灯光微弱,但淋湿的那半边黑得甚至只剩下轮廓, 仿佛黑洞一般,显出几分怪异来。
老头耷拉着眼睛, 翘着脚坐在窗户下面吧嗒吧嗒抽烟, 対女人的话恍若未闻。
“我说,你聋了吗?”
女人的声音带上几分愤怒, 向前走了几步, 也让她出现在了烛光里。
那张脸, 不是五婶又是谁?
但她已经彻底没有了先前的热情,甚至连属于人的温度都已经消失,一张脸惨白如金纸, 活像个墓地里的纸扎人。
她怨毒的看着老头,一脚踹翻了火盆,木炭火星四溅。
“只有我在干活, 你呢?你都干什么了?要是想让那老不死的活过来掐死你和我,就直说!不如我现在先杀了你。”
老头掀了掀眼皮, 懒怠的瞥了她一眼, 慢吞吞道:“不用着急。”
他的嗓音嘶哑,像是秋天被踩断的树枝, 毫无生机:“反正进来的,都逃不掉。”
“不论是什么东西,都一样……”
老头扭过头,一双吊销三白眼阴毒的看向窗户外的院子, 咧开一个笑容。
“慢慢来,让猎物再多跑一会儿, 这样才有趣。关在圈里的有什么意思?跑起来,肉才不会柴。”
五婶脸色稍霁,临走前却还阴阳怪气的道:“你可别放太远,真让人家给跑了。想抓鸡,小心反被鸡啄了眼睛。”
木门在她身后重重被甩上。
老头翻了个白眼,嘟囔着:“蠢货。”
但下一秒,房间里本就在风中摇晃的一点残烛,终于熄灭了。
只剩下一道青烟直上。
房子里重新恢复黑暗。
窗户旁,木质摇椅“吱嘎……吱嘎”的响着,自顾自摇晃。
但坐在上面的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摊衣服。
一个黑不溜秋的身影猛地从衣服堆下面窜出来,随即便隐没于黑暗中,再也找寻不见踪影。
漆黑的村屋依旧安静无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似乎五婶和老头并不知道池翊音两人的去向,也不知道他们対于隔壁人家的怀疑。
只有五婶。
她在走廊上停下脚步,偏头看向偏房的方向,冷笑了一声。
那双眼睛里……不见了瞳孔,只有雾蒙蒙一片白。
但下一刻,五婶却摇了摇头,像是才发现自己走出了房间一样。
“我这怎么出来了?”
她满眼疑惑,被吹过来的凄风苦雨冻得一哆嗦,赶忙往房间走,嘟嘟囔囔道:“真是睡迷糊了……唉,老了。”
而在偏房里,助理被突然响起的细碎声音吓得半死不活,一口气都不敢出,死死盯着房门,生怕下一秒就有什么东西冲进来。
但……什么都没有。
助理严阵以待,十几分钟过去,却只有冷风呼啸的声音。
太紧张了吗?
他有些奇怪,将信将疑却还是慢慢放松了肌肉,脊背瘫软下去,长呼了一口气。
偏房里的阴冷和被窝里的暖意融融形成鲜明対比,极具有催眠效果。再加上助理这一天本来就被吓得不轻,身体和精神承受了双重打击,已经累得不行了,还睁着眼完全是意志力在强撑着。
所以,在觉得房间里是安全的之后,就算助理还想要多警惕一点,但他的上下眼皮还是在打架,粘了胶水一般分不开。
他的头一点,一点的,慢慢向下垂,放在了被子卷上面。
几分钟之后,匀称的呼吸声和鼾声传来。
而在窗户边缘,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玻璃破损了一角。
一只吊梢三白眼从那孔洞外晃了几次,最后猛地怼在破口上,阴沉沉的往里看去,无声无息的直直看向助理。
助理睡得正香,対盯着自己的视线毫无知觉,只是身体扭了扭,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対。
但最终,困倦还是占领了高地……
此时,在助理完全不能理解的屏幕外,玩家正在看着这场特殊的直播,不少人紧张得心都揪了起来。
这些因为选择错误而被关在列车上的玩家,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渴望的看着笼子外翱翔的同类。
没有人不认识红鸟。
关注着直播的玩家们差不多都从胜利的梦里清醒,他们其中绝大部分人都很清楚,与池翊音组队搭档的红鸟,才是他们这批人中的优胜者。
真正,有资格参与到下一轮选拔,有可能通关游戏场,获得制定规则资格的人。
所以,当他们看到红鸟独自身处房间,却还没有警惕性,没有发现迫近的危险时,急得简直恨不得自己从屏幕里穿出去,拎起红鸟晃一晃。
有的人拍红了大腿,紧张得在屏幕前来回走动,大声吼叫试图让屏幕里的红鸟清醒一点。
即便他们知道这样做也是无济于事,游戏场対于副本的封闭性,使得他们无论怎样着急,也无法干扰到副本进程和玩家命运。
但是,面対他们中最有可能是优胜者,他们还是希望……红鸟能赢。
就好像是红鸟代替他们赢了游戏场,出一口恶气一样。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保持着同样的态度。
有的玩家还在胜利的梦里醉生梦死,洋洋自得。有的玩家瞪着屏幕,眼睛几乎要流出血来,阴狠的诅咒红鸟赶快去死。
——凭什么获得资格的是红鸟,而不是他!
群魔乱舞,众生百态。
列车长那双无机质的眼球,忠实的将一切都记录了下来,传导给深层的数据库。
系统空间里,几千块屏幕整齐排列,高高悬挂。
新系统沉默的看着游戏场中每一个人的情况,不论是狂喜,还是悲怆,嘶吼或哭喊。
【您曾经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世界吗?】
它的声音很轻,不知道在向谁询问。
或许是黎司君,创世的神明与八千年来庇护世界的力量。
也或许是池旒,抑或是池翊音,前任系统……
但,没有人回答它。
只有被标记着的那块屏幕中,女人似有察觉,抬头直直看向屏幕镜头。
那双钢蓝色的眼中带着冰冷的笑意,似乎是在向新系统发出挑衅——你又能关我到何时?天真的以为只要将我扔进箱庭,就能阻隔我対世界的掌控吗?
她的脚下满地尸骸,鲜血蜿蜒。
手拿武器的村民死不瞑目,脸上还残留着死亡前的恐惧,身着彩衣戴满挂饰的神婆面目狰狞,还保持着嘶吼的模样,但已经没了气息。
阴冷山风吹拂,她的发丝衣角在风中翻卷,独立于群山之上,睥睨世界。
那正是……与世界意识缠斗却失去踪迹的池旒。
原本足够困死半神的箱庭,处处埋伏着危机的大阴村,在池旒面前,竟然像纸一样薄,一戳就散了。
新系统沉沉注视着池旒,良久,轻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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