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新神的力量已经开始渗透世界,祂将掌管祂的国,行走在神赐的大地上,以祂的规则建立新世界。】
【你没有……】
【发现吗?】
——只有神明,能按照祂的规则重塑世界。
祂写下的字句,都将成为新世界的基石,所说的话语,下达的命令,将是新的神旨。世界已经在发生改变,而无法察觉者,没有进入新世界的资格。
新系统收敛视线,再一次看向池翊音的方向。
在那里,两人已经走进了隔壁人家荒废的正屋,仰头看向巨大的雕像。
那雕像一直顶到天花板,硕大的头颅垂下来时,好像整个天空都被漆黑的鬼脸占据。
池翊音站在门口停滞片刻,但正屋内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有那只窜进来的动物蹲在棺材上,时不时抬起脚洗脸,张大嘴打哈欠,好像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山间野物。
似乎这里唯一不対劲的,仅仅只是违背了大多数人的常识、停放在家中的棺材。
池翊音脚步顿了顿,还是试探着跨过足有小腿高的门槛,正式踏进了修缮庄严的正屋。
刹那间,那蹲坐的动物抬起头来,竖瞳冰冷,直直看向池翊音。
池翊音甚至有种自己被看透了灵魂的错觉。仿佛现在看着他的,并不是一只动物,而是一个年迈却洞悉世事的老人。
但那种感觉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
动物也重新低下头去,兴致缺缺,继续梳理起了自己的毛发。
那威严目光消失的瞬间,难得让池翊音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向青年打着手势,示意他跟着自己一同进去。
青年点点头,比划着告诉池翊音,不需要太担心雕像和棺材。他之前到处翻找有用的消息时,就曾经很多次踏足这里,対雕像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些次里,那雕像都从未伤害过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石块。
至于棺材……
青年摊了摊手,无奈表示,那其实是一口空棺。
虽然并不知道为何要放一口棺材在这里,他之前也战战兢兢,好奇那棺材的主人,但查看时才发现里面只有几本旧书和鬼幡,似乎都是神婆用的器具,却并没有料想中的尸体。
池翊音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像青年那样乐观。
因为在那动物刚刚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也同时看清了那动物,到底是什么。
……黄鼠狼。
秦氏,黄鼠婆的……黄鼠狼。
対于神婆来说,那是她的半身,引路者,以及守护神。
即便在她死后,黄鼠狼也依旧据守在这里,不肯离去,似乎是在守护她生前住过的地方。
那尸体呢?
対于神婆来说更重要的尸体,如果不在棺材里,那黄鼠狼为什么不去守着尸体,反而来守空屋?
池翊音垂眸,视线扫过棺材。
可那一瞬间,黄鼠狼却停下了舔毛的动作,一双竖瞳冰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似乎対他的想法有所察觉。
他向后退开半步,举手表示自己并没有靠近棺材的意图之后,那黄鼠狼又重新低下头去打理皮毛,舔得不亦乐乎。
反复试验下来,池翊音已经能肯定秦氏黄鼠婆的身份,正如他猜测的那样。
而棺材……恐怕也并不像青年说的那样无害。
不过,他并不着急立刻去开棺查看。
在意识到黄鼠狼确实是守护神之后,他就暂时打消了在激怒鬼神的风险下查看棺材的想法。不着急,先搞清楚其他事情……这样真惹怒了黄鼠狼,也不会遗漏细节。
当知道曾经的屋主是神婆之后,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很少会有人把家装饰成坟陵或神庙的模样,但是池翊音所看到的正屋,虽然已经被风雨杂草摧残,但不难看出曾经繁复精美的装饰,与他曾见过的土地神庙宇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这里并没有使用金红两种神庙最常用的颜色,而是大片大片的黑色,使得这里在暴雨深夜里,显得更加阴暗,难以辨认。
正屋很大,除了棺材之外,还能看出很多曾经生活使用的家具,地面上也东倒西歪的扔着器皿和布料。
不像是举家搬走,更像是慌张逃难后的遗留。
池翊音放轻了脚步,一步步向房间深处走去。
这也让他看到了更多一家人生活在这里的痕迹,而更多的,都是有关于鬼神祭祀的器皿用具,以及很多写在长纸上的祈祷巫祝骈文。
他随手拾起一幅字,虽然已经被虫蚁啃食得损毁严重,但还是能看清那上面的文字。
可问题在于,他只能大致猜出这其中的意思,却无法看懂全部。
并非不认识文字,而是无法解读字句所代表的象征意义,以及其身后所対应的力量。
青年看到池翊音眉眼思索的模样,好奇走过来看了一眼,然后便熟练的比划着手势,向池翊音解读这幅字。
总的来说,这是一户村民家中孩子冒犯了鬼神,踢翻了一处坟茔,因此触怒鬼魂,使得那孩子高烧不退数日,已经奄奄一息,所以前来寻求神婆的帮助,乞求鬼魂的饶恕。
神婆便写了这篇祝祷文,以自己的守护神为中间神,向那鬼魂发出请求,表示孩子已经知道错了,不会再犯,并承诺以后像鬼魂的后代一样,逢年过节便为鬼魂扫墓烧纸,请鬼魂高抬贵手,放过这孩子一条命。
上面的墨迹已经浅淡。
但青年却看了一眼便向池翊音表示,这是说明这篇文章确实传达到了鬼魂那里的象征,属于文章的“灵魂”已经离开了,剩下的这张纸是类似于“骨灰”的有形之物。
青年说起这些时,熟练又自然,仿佛他是当年的亲历者,也是鬼神道中的一员。
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之前,池翊音就已经注意到了这点,沉吟着看向他。
“你……”
池翊音皱眉:“你比我还要更像民俗学专家。”
不,应该说,池翊音觉得自己并不是民俗学教授——他并没有那个耐心教导蠢货,就连身边人的愚蠢都令他无法忍受,只会远离,又怎么会主动作为教授,承担课程?
还有去大阴村拍摄祭祀,当做课件展示给学生们……不论怎么想,池翊音都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种性格,也没有这种爱好。
即便他有民俗学相対应的知识,但在时间长了之后,池翊音还是慢慢察觉到了不対劲的地方。
那不像是从书本中读来的学院派。
更像是用亲身经历一条条验证实践,比起理论更注重应用的实践派。
比起民俗学教授,他似乎……更像是研究人类的人。
反倒是青年。
池翊音皱眉看着眼前的青年,问他:“你的记忆中,一丁点有关于民俗学教授的画面也没有吗?”
“耐心,热情,善良,博学,対事物的了解更倾向于深入研究而不是浅尝辄止。在我看来,你我之间,你才更像是那个民俗学教授。”
听到池翊音的话,青年愣了一下。
他迟缓的眨了下眼睛,因为池翊音而掀起波澜。
教授……吗?
青年摇了摇头,满脸茫然。
他虽然确实看到了有关于城市的画面,但他实在是遗忘了自己所有的记忆,対自己的身份没有任何可以确定的证据。
池翊音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青年的肩膀:“没关系,慢慢想。只要我们有这个方向,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很多。”
青年点点头,满眼感激。
他带着池翊音向正屋后面走去,表示自己在发现手抄本之后,因为担心不太対劲的五婶会发现手抄本,所以将它藏在了墙壁掉砖的洞口里。
青年便比比划划,便小心的绕过满地滚落倾倒的家具和砖石,走过漏雨的屋顶,就带着池翊音走进了被墙壁遮住的另一片空间。
那正是巨大雕像身后墙壁的另一面。
就像是神庙中的影壁。
绕过影壁之后,才是房屋主人长时间停留的地方。
池翊音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张被劈开的木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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