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向月也装模作样地回答他,把自己的知道的情况说了说。
“我听说我们四号船是在最底下的,”舟向月道,“上面还有几艘沉船……”
就在这时,他瞳孔微缩。
几缕黑发从任不悔背后门洞里的水中钻出,湿淋淋悄无声息地从地上爬过来,眼看就要缠住任不悔的腿。
舟向月眼疾手快地朝任不悔扑去,一把将他推到一边。
“你……”
任不悔在他朝他扑去的瞬间浑身都紧绷起来,但竟然还是被他推了出去,重重砸在旁边满是牡蛎壳的墙上,整张脸的表情都扭曲了,又哇地吐出一口水。
任不悔随即就看到了从门洞中钻进来的黑色长发。
那团黑发就像是某种从深海里钻进船中的某种诡异的软体动物,沿着地板上浸了水的缝隙往前飞快蠕动。
舟向月管不了任不悔撞得怎么样,拽着他的胳膊就往里拖:“快跑啊!”
任不悔被他在贝壳上拖了两下,倒吸口冷气赶紧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我自己走!”
地面凹凸不平,两人跌跌撞撞往沉船深处跑去。
好在那缕头发离开水域之后,在木地板上的移动速度远远比不上在水里那么迅速,他们拐过一个弯后,就看不到头发的踪影了。
旁边是一架楼梯,向上通往船舱更深的地方,舟向月还没有上去看过。
就在这时,他看见前面低矮渗水的走廊顶部,一只螃蟹忽然一溜烟钻进了藤壶中间。
“小心!”舟向月立刻拽着任不悔往旁边楼梯下的狭小空间里躲去。
此时是夜晚,沉船里除了能被昏暗油灯照到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如果有人来了,只要不专门去找他们,就肯定看不清躲在楼梯下的他们。
“嘎吱”一声,楼梯上传来了朽烂的木门扭转的声音。
船老大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颇有些不耐烦,“大半夜的还有送过来的珠奴啊?”
蹬蹬蹬的脚步声沿着楼梯往下走,每一步都伴随着木质楼梯不堪重负的吱嘎吱嘎声,在舟向月和任不悔两人头顶上显得特别响。
一滴滴水随着他们的脚步从楼梯下震落,滴在脚下湿黏的水草上。
“对,”另外一人答道,“听说有两个。其中有一个居然……”
他压低声音说了什么,舟向月和任不悔都没听清。
“真的?听说这种一般都不太听话,”船老大哼了一声,“现在过去刚好捕捞上来,晚上水鬼多,正好在水里吓吓他们,免得之后又不老实,老想往外跑,还要费事去救。”
“对对对!”另一人立刻附和道。
随着他们的脚步声离开了楼梯间,舟向月探头往外看了看,然后回过头。
“两个?”舟向月压低声音问任不悔,“他们在说你吗?你和别人一起来的吗?”
任不悔眼神一冷,像是想起来什么:“应该是吧。”
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哎哎哎!”舟向月连忙拦住他,“你这样直接过去,被他们发现会挨鞭子的!”
“无所谓,”任不悔拨开他的手,“你在这里藏好,别被发现。我自己过去。”
舟向月眨眨眼,“哦……”
任不悔居然还真就这么直接过去了。
舟向月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想任不悔八成是把另外那个当成他了,以为他现在就会和自己刚才一样出现在水里,怕是急着过去杀他呢。
不过舟向月也挺好奇的。
按照之前几个的经验,这种出场方式,大概也是个境客吧?不知道是谁呢,他认不认识。
他想了想,准备捏只小蚂蚁去探探路。
没想到刚准备捏,就发现了不对——法术在这里竟然失效了。
舟向月心中疑惑,是因为到处太湿了吗?
他想了想,又尝试着用血在旁边的墙上画了个符咒。
结果依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舟向月想起自己之前在水里从境客包袱里拿出来用的匕首,又尝试着去用境客包袱,随后就发现境客包袱也用不了了。
法术和境客包袱都失效了,就像之前在梅面陇循环幻境里那个地牢一样。
舟向月记得,在水里的时候境客包袱还是可以用的。
他当时没有尝试用法术,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能用。
或许是在沉船内外的区别。
自从进了这艘沉船之后,他这个身体似乎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孩子,没了任何自保的能力。
原来这个魇境的隐藏障碍在这里吗?
舟向月若有所思。
他之前还在想,危险都在沉船外面,船里连看管的人都没有,身边又都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只要不到水里去正面对上水鬼,似乎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在船里完全可以横着走,遇到船老大也不用怕。
虽然住宿条件是简陋了一点,但只需要哭一哭就可以升级,这也太容易了。
现在看来,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在船里能有什么危险?
外面水里的水鬼头发会悄无声息地钻进船舱里来,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东西钻进来。
其他的危险,还得等出现了才知道。
***
任不悔赶到舱门边时,正看到了被船老大和另一个人用渔网兜进来的小孩。
说是小孩,但他……下半身长了条鱼尾。
鱼尾小孩在渔网里扑腾得十分起劲,鱼尾在地上拍得啪啪响,一边扑腾还一边中气十足地破口大骂:“你大爷的居然用网子捞我,认不出来我是人吗?!眼睛瞎了就去治治……”
任不悔:“……”
他认出来了,这是翠微山的鱼富贵。
船老大好像是第一次碰到嘴这么脏的珠奴,震惊了好几秒才一鞭子抽了过去:“老实点!”
鱼富贵满心狂怒,他本来在结了层薄冰的九鲤湖里睡得好好的,外面的大雨也影响不到他的安眠,结果睡梦中就突然出现在了这个诡异的魇境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张渔网给抓了进来,粗暴地掼在搓衣板似的地板上。
眼看那条鞭子朝他飞来,他想也不想就手指一动,准备动用法术反击回去。
没想到什么都没发生,那一鞭子就这么硬生生地甩在了他身上,痛得他“嗷”一嗓子又弹了起来。
又一鞭子甩过来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形势比人强,不得不老实了。
船老大旁边的人忽然看到后面的任不悔,一皱眉:“你是……你就是今天晚上送来的另一个珠奴?”
任不悔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法术在这里用不出来,清楚地知道现在以他们小孩子的体力,没办法抗衡船老大这两个身材魁梧的成年人。
于是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是我。”
那人:“……”
今晚可真魔幻,新来的两个珠奴一个暴躁过头,一个冷静过头,脑子都不太正常的样子。
他挠挠头,嘀咕道:“居然自己上船了,我说怎么水里只有一个……”
他对了对手上的名单,“阿悔?阿贵?那都到了。”
作为四号船上新来的珠奴,任不悔和鱼富贵被关在了一起。
船老大觉得这两个珠奴小孩实在古怪,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个生了鱼尾的,所以没把他们关在其他珠奴待着的普通舱室里,而是把两人都捆了起来,单独关在一个房间角落的笼子里,“第一夜先磨磨性子。”
要捆他们的时候,任不悔脸色阴沉,鱼富贵差点再次破口大骂。
然后被一鞭子给打得老实了。
船老大两人把笼子上了锁,打着哈欠走了。
昏暗的房间里很快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藤壶上往下滴水的声音。
滴嗒,滴嗒。
“任兄?”
鱼富贵恹恹道,“你怎么也这么倒霉进来了,太久没进魇境被强制了?”
任不悔不想理他,在努力地尝试去解开把双手捆在背后的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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