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棵梅花树错落地分布在鳞次栉比的吊脚楼之间,时不时有花瓣飘落在地。
或许是因为太早了,一路基本没遇到几个人。
舟向月专门留心观察,发现他们越狱之后,梅面陇里并没有张贴什么通缉的通知。
不过,倒是确实有听到有人在拉家常时说到寨子里有几个落花客来了,已经有人死了,要小心。
另一人道:“没事,落花客都是贪得无厌的小偷,很快都会死的。”
舟向月心想,听起来这个寨子的人对落花客并不陌生,之前应该有落花客来过,甚至经常会有落花客来。
他们都是从魇境外面来的境客吗?
那自己这一批人没有碰到他们,是不是说明他们已经死在这里了?
司马博闻也想到了这一点,咋舌道:“他们说的落花客好像一茬一茬割的韭菜啊。铁打的村民,流水的境客?……好吧,这特么不就是魇境么。”
因为是第一次在白天外出活动,怕他们被寨子里的人认出是外来的落花客,两人没有问路。
舟向月也没有用自己的铜钱,而是随便捡了朵花瓣还算完整的落花,每次走到岔路口,就揪下来一片花瓣随手一扔,然后跟着花瓣飘落的那个方向走。
一来二去,司马博闻看出了一点门道,惊叹道:“青弟,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个天灵宿啊?”
舟向月随口搪塞:“不是天灵宿,只是有个占卜方向的法器,叫做‘不迷路’。”
其实他还真有梅生的‘不迷路’的祝福,不过那个祝福只适用于他去过的地方,而现在要找他没去过的寨心,就只能通过占卜了。
司马博闻赞叹不已:“这法器真不错。”
两人走着走着,爬一段青石板台阶时,忽然感觉到轻盈而冰凉的东西落在了脸上。
一抬头,竟然下雪了。
越来越多的雪花无声飘落,一棵棵梅树在迷烟般的薄雾里轻轻摇曳,风中翻涌着新雪与梅花的清冽香气,周围忽然变得十分安静。
他们在雪中爬上了那几级台阶。
一只狸花猫卧在台阶顶端,警惕地看着他们不断靠近,终于一转头跑了。
舟向月忍不住多看了它几眼,觉得这猫好像有点眼熟。
不过,狸花猫转眼就从他的视野里跑掉了。
他走上台阶后,又转过拐角的几株梅花树,就看到了一尊神像——
说是神像或许也不大对,这其实是一棵巨大的干枯树根,也只有残缺的树根。
所谓的寨心,其实就是依山而建的吊脚楼之间的一小片空地。苍劲的树根就在这片空地中央,从土壤中拱出,长成了一个奇特的形状,竟真的像是一个安宁盘坐的神像。
神像眉眼低垂含笑,表情温柔,左眼尾有一颗泪痣。
奇异的是,神像背后的树根纹路向两边延伸出去,就像是两片张开的蝶翼,翼尖上还有像眼睛一样的树纹,一层层延伸开来,美丽而繁复,令人头晕目眩。
是他的神像,但连他自己都没见过这种蝶翼的法相。
不过这神像看起来是树根自然长成的,独一无二也很正常。
舟向月眨了眨眼,心想这就是寨心的神像?
可是神像这不是完整的么?
哪里打碎了?
第214章 因果
舟向月和司马博闻刚走到寨心,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声:“喵——”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商怀仁在不远处一脚踹飞了刚才跑掉的那只狸花猫,冷笑道:“就是你这畜生,之前咬了我一口吧?”
那只狸花猫被踹得惨叫一声,夹着尾巴飞快地逃窜进了树丛之中,消失不见。
舟向月这才想起来,怪不得这猫眼熟。
它就是众人刚进梅面陇要选拦门礼时,窜出来咬了商怀仁一口的那只野猫。
舟向月隐约感觉,这里似乎有一点不对劲。
就在这时,如有实质的危险预感在一瞬间降临。
利刃切割开空气的风声迅疾而至。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静止了时间,就地一滚躲进了梅花树后的草丛里。
砰!
一声巨响,那道刀风重重地轰击在树根神像上,将整个树根炸得四分五裂!
舟向月认出来,这是任不悔的攻击手法。
他不由得心中一凛,他还是来杀他了。
紧随其后的,是碎块砸落到四处地面的声音,以及旁人的惊叫声。
那一击呈现出惊人的杀伤力,甚至在劈碎神像之后还有余波,震裂了神像附近的房子。
砖石碎裂声响起,一面墙倾倒下去。
一股腥甜从喉中上涌。
使用【静止】的消耗与危险程度直接相关。
看来刚才那一刹那极度危险,仅仅将时间静止一瞬间都是巨量的消耗,甚至让他吐了口血。
舟向月强行将那口血咽回去,连回头看一眼都来不及,再次静止时间。
脑中如有重锤猛击,他眼前发黑,凭本能从梅花树丛里翻出,冲向旁边最近的房屋。
崩塌的树根和砖石碎块有的已经滚落在地,有的静止在半空中,腾起的烟雾和乱石凝固在飞溅起的瞬间,仿佛一幕定格的画面。
舟向月冲进两幢屋子之间的夹道时,松口气刚要结束静止,余光忽然注意到旁边垮塌的废墟里压着一个中年女人,四周是大片的血迹。
一个瘦小的小女孩愣愣地站在一边,似乎是女人的孩子。
舟向月随即看清了她的脸,以及那双毫无焦距的浅银灰色瞳仁——阿难!
阿难仰头看向空中,一大片坍塌的屋顶正直直地冲着她的头顶砸落。
舟向月心里暗骂了一声。
他飞身扑过去,一把扯着阿难往旁边一滚。
时间归位。
轰——!!!
碎裂的屋顶轰然落地,尘土飞扬间,舟向月抱着阿难撞在旁边的墙上,才稳住了身形。
他终于忍不住捂嘴咳出一口血。
鲜血从指缝里滴落,滴在满地竹片和砖石上。
舟向月顾不上满头满脸的灰尘和擦伤,借着墙壁的掩护往寨心原本神像的位置看去,正看见任不悔提着刀,杀气腾腾地问司马博闻:“他呢?”
商怀仁在不远处,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任不悔。
司马博闻满脸震惊,几乎被吓傻了:“你……你,你打碎了神像?!”
任不悔咬牙切齿道:“那个无名氏呢?!”
司马博闻抖了抖,总感觉这个任不悔周身透着一股疯狂的气息,好像和之前的不太一样:“……我不知道啊,他一眨眼就消失了。”
任不悔脸色阴鸷至极,在神像四周搜寻起来。
就在这时,躲在角落里的舟向月的袖子被一只小手扯了扯。
阿难轻声道:“他在找你吗?”
阿难的脸颊上有一道新鲜渗血的血痕,大概是刚刚被飞溅的碎石划破的。此外还有溅上去的不少血迹。
舟向月忽然想起,之前阿难的脸颊上就有一道伤痕,不过那道伤痕已经结痂,看着应该有好几天了。
他心中灵光一现——他好像明白落花客是什么意思了。
阿难没听到他的回答,还是道:“……跟我来吧。”
任不悔仍在外面杀气腾腾地找他,舟向月决定跟着阿难走。
小姑娘虽然看不见,但显然对梅面陇的寨子十分熟悉。
她带着舟向月七拐八绕,很快就到了一幢房子前,正是舟向月之前见过的她的那幢房子。
走进屋子里后,阿难反身关上门。
舟向月忽然道:“阿难,今天是几号来着?”
阿难想了想,“十月十九。”
舟向月“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向了窗外。
他在想事情,阿难也没有主动与他搭话,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阿难去开门,门一打开,露出外面顶着一头落雪的司马博闻。
他一眼看见小女孩脸上的血迹,愕然道:“阿难,你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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