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藤蔓缠绕蔓延的样子如同群蟒,怕蛇的付一笑一看就头皮一炸。
一道道细碎的银白色符文在空中拉成长条,一边飘浮一边像放在火上烤的蚯蚓一样疯狂扭动,让人错觉耳膜要被它们凄厉的尖叫声撕裂,看一眼就眩晕得几乎要呕吐。
断生魔嬴止渊就站在一株巨大的藤蔓上,手中握一把长刀,海藻般的漆黑长发与墨绿色长袍在翻卷的风中狂舞,衣摆上无数道虬结交缠的银白色符文从衣服上浮起,汇入空中飘浮的符阵之中。
墨绿藤蔓从他的衣袖中探出,沿着他的手臂一直缠绕上手中紧握的刀柄,仿佛人和刀都长在了一起,刀尖上有鲜血滴滴答答地落下,落在蠕动的枝叶间瞬间便消失不见。
嬴止渊睥睨地看着眼前一个个倒在藤蔓森林里的敌人,张狂大笑:“谁能挡我成神!”
付一笑往他面前那些身影一看,死死忍住才没有惊叫出声——师父!
白晏安被藤蔓紧紧捆绑,人事不省地垂着头,头发也散了满肩。一道藤蔓从他肩膀穿过,白衣上沾满了鲜血。
他旁边还有十多个玄学界顶尖高手,但无一例外都奄奄一息地昏迷在藤蔓森林中,身上接连不断涌出的鲜血都被藤蔓吸收得干干净净,甚至没有一滴落在地上。
藤蔓吸了这么多人的血,越发蠕动得诡异如蛇,墨绿色泽浓郁得仿佛植物的血液。
趴在屋顶上的付一笑只觉得浑身血气上涌,爬起来就要往下跳:“我要跟他拼了……”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省了。
“笑哥,你就在这里睡一下,”舟向月飞快道,“应该很快的。”
他伸手把付一笑后颈上的迷魂符一撕,深吸一口气,纵身跳了下去。
整个大堂都在嬴止渊的绝对掌控之下,一个从天而降的身影立刻就被他察觉,一道藤蔓迅疾刺向坠落的舟向月——
它在刺穿他之前的最后一刻挽了个圈,托住他缓缓送到嬴止渊面前。
嬴止渊微微眯眼看了舟向月一眼,“是你?”
“城主!”
舟向月仰起头,露出一个畏惧又谄媚的笑,“我看外面已经开始打雷下雨了,一定是您的成神征兆吧!恭喜城主……”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一道尖细藤蔓忽然刺穿他的手腕拽了起来。
他痛哼一声,刚刚握住的剑脱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嬴止渊垂眼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小孩子的恶作剧一样毫不在意:“你这点小把戏,就不要在我面前玩了。”
舟向月死死咬牙忍过那一波钻心的疼痛,再次抬起头来时,苍白的额头上满是冷汗。
他盯着嬴止渊的眼眸漆黑,露出一个冷笑:“原来你也知道我要杀你。不让我试一下吗?你连我都怕?”
嬴止渊看着他半晌,忽然挑眉轻笑一声,“我混妖与人之血,炼成魔之身,向来觉得你这个孬种真不像我的骨血。如今看来,倒好像还是有几分像的。”
舟向月猛地倒吸一口冷气,是那条刺穿他手腕的藤蔓一下子退了出去,鲜血一股股往外涌。
冷汗沿着脸颊滑落,有另一条藤蔓卷起他的剑,递到他手里。
嬴止渊手中一动,托着他的巨大藤蔓就盘成了一个王座般的形状,他好整以暇地坐在上面:“今天我确实心情不错。来试试吧,给你一次机会。”
受伤的右手没法再拿剑,舟向月换了左手。
紧紧攥着剑柄的手指骨节用力到泛白,却止不住地颤抖。
他终于深吸一口气,猛地冲上前去,却在风声掠过耳边的那一刻猛地捏紧受伤的右手,沾了血的手指点在心口,飞速勾画成一道符文——
剑只是障眼法,舟向月真正要用的是最后一个杀手锏。
他的身体里有一团火。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火,也不可能去问师父,但他永远不会忘记多年前那一团火钉进他身体里的感觉。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团火的力量。
那不是属于他的力量,但他可以借用——只要他与嬴止渊同归于尽。
他和嬴止渊的力量差距太大了。
那是他无法翻越的天堑,舟向月清楚地知道,从跳下来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可能活下去了。
其实他也怕死的。
但他已经在这种死亡的阴影下活了这么多年,万魔窟的人想要他死,师父和师叔想要他死,给予他生命的至亲之人也想要他死。
死之后别人怎么看他,那都与他无关了。他们要是因为他的欺骗而愤怒,他也没有办法。
至少,杀了嬴止渊……妈妈从此就自由了。
她还会有新的孩子,那会是她和真正所爱的人生的孩子,比他更乖更聪明,不会惹她生气。
她会忘记他,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风声呼啸,眼前那个高大的墨绿色身影越来越近,心口染血的符文还差一笔就要完成——
就在这时,舟向月突然听到巨大风声从身后袭来。
一只大手猛地抓住他的手臂,一扯就打断了他的符文,将他狠狠往后掼去。
——任不悔?!
天旋地转间,舟向月心头剧震,只见任不悔借着将他扔到身后的力瞬间逼近到嬴止渊面前,嘶喊道:“去死吧!”
耀眼如太阳坠落的金光炸裂,几乎刺瞎了舟向月的眼睛。
他在巨大的冲击下眼前一黑,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一闪而逝。
……师叔用的是同归于尽的绝命招。
第324章 始终(1更)
舟向月仿佛突然从不安稳的噩梦中惊醒。
就像是在冥冥中预感到了什么,觉得如果不赶紧醒来,他会后悔一辈子。
嗡嗡……嗡嗡……
耳中嗡鸣,他头晕眼花地睁开眼,视野里金星乱飘。
任不悔那一招的威力实在太过巨大,别说在场所有本来就已经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的人,就连还没受什么伤的他也晕了过去。
哪怕是半只脚已经踏过成神门槛的嬴止渊,恐怕也抗不过去。
眩晕的目光往旁边扫到倒在血泊里毫无声息的任不悔,还看到了付一笑——应该是屋顶塌了,付一笑和无数碎砖瓦一起掉下来,也晕了过去。
舟向月挣扎着抬起头,下意识往嬴止渊的方向看去。
这一眼,仿佛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成冰——
嬴止渊面前是另一个纤细的身影。
妈妈怎么回来了!
舟云水手中一把短匕插在嬴止渊咽喉正中,鲜血已经无法喷溅出来,只能顺着白皙手腕滴滴答答落下,她身上的斗篷被血浸透。
下一刻,她缓缓倾身向前,像是最深情的爱人一样紧紧拥抱住面前死去的男人,脸颊眷恋地埋进他的颈窝。
两人散落的长发沾了血,丝丝缕缕缠绕在一起,鲜血从交缠的发梢一滴一滴淌落。
那不只是他身上的血……
舟向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视野一阵阵发黑,眩晕得没法走路,只能往那边连滚带爬:“妈你怎么没出去……”
明明之前看到她离开了万魔窟,他才能放心地来杀嬴止渊。
舟云水转过头看向他。
她眼睛弯弯地含着笑,脸颊和嘴角却沾上了鲜红欲滴的血,仿佛毒蛇般的藤蔓上盛开妖冶红花,有一种诡异而疯狂的美感。
“小船儿,你醒了,”舟云水染血的红唇微微勾起,“妈妈太不小心,吵到你了。你师叔很厉害,但还是不足以杀死你爹。我送他上路。”
舟向月微微打了个寒战,但随即还是勉强站起身来,扶住她的手臂:“妈妈,我带你走……”
“我不走了,”舟云水的目光平静下来,“我走不了啦。”
舟向月一怔,随后才看见她身上大大小小被藤蔓穿透的伤口,心口处有一道致命伤,汩汩地往外冒着血。
舟向月脑中嗡的一声,手发着颤下意识扯衣服按住伤口,又扶着她到一边靠墙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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