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低头,看到郁归尘站在小船里抬起头来,双手在身前虚虚合拢,掌心里竟是一簇火焰般的小鱼。
舟向月好像明白了。
梦境变了,郁归尘这是梦到了自己在燃灯祈福夜,乘着小船来到湖心许愿。
其实晚上舟向月自己放花灯的时候还想过郁归尘会许什么愿望,但马上就觉得他肯定不会做这么自欺欺人的事情。
但他居然好像真的有愿望——是什么?
会在梦里出现吗?
就在这时,郁归尘好像突然看到什么,微微睁大眼睛。
他向这个方向接连走了两步,双手向前伸出,仿佛要接住什么东西。
他看到什么了?
舟向月下意识回过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他只看见湖面上无数花灯汇成瑰丽灯海,漫天发光的鱼儿跳跃飞翔,就像是星河倾倒至人间,燃成一片绚烂梦境。
第250章 正邪
郁归尘那个燃灯祈福夜的梦十分不稳定,几乎是转瞬即逝。
直到最后梦境破碎,舟向月也没有弄明白郁归尘到底看到了什么。
不过,他积累了宝贵的入梦第一手经验,下次进入郁归尘的梦境会更得心应手。
舟向月后半夜睡得很香,哪怕半夜雪下大了,落了一窗台的积雪,也没有再次惊醒。
然而早上他醒来时,却发现郁归尘不知何时又离开了。
明明这天早上他就有课,而且舟向月还要上那堂课,但他却甚至没有在家里跟他说句话,直接就走了。
早出晚归,如果不是昨晚舟向月的小蚂蚁钻卧室发现了他,恐怕要以为他根本没有回来过。
……行,这人现在心思完全不在家里是吧!
舟向月心头愤懑,突然莫名感觉自己好像瘫痪在床,看着妻子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早出晚归却只能无能狂怒的丈夫。
他悻悻然出门去食堂吃饭,刚进门就看到付一笑坐在不远处一张桌子上。
食堂里人不算多,大多是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坐着吃饭,不过大家都默契地避开了老师们,所以付一笑一个人坐着。
舟向月点了糖蒸糕和馄饨,端着自己的早饭一屁股坐到他身边:“付院长早啊!……早饭就吃螺蛳粉哈?”
他一言难尽地看了眼付一笑的碗。
色香味俱全。
“咳,早啊……”
付一笑正在嗦一根菜心嗦到一半,突然被舟向月点名,一时咬断也不是继续嗦也不是,艰难地往嘴里一塞,有几分尴尬:“那个,我上午没课。”
“原来是这样!”
舟向月笑嘻嘻道。
他又往付一笑碗里看了看,发现碗沿上蔫头耷脑地耷拉着一根绿油油的香菜。
他不由得想起笑哥明明极其讨厌吃香菜,但似乎好几次看到他一脸艰难地硬吃香菜了——他之前是不是说过,吃香菜是因为答应了一个人?
舟向月不由得问道:“付院长你还在吃香菜啊?你到底答应了那人吃多久啊?”
就算是朋友间开玩笑的关系吧,意思意思几根也就算了。哪个朋友这么欺人太甚?
付一笑脸色一僵:“……会一直吃吧。”
舟向月瞳孔地震:“啊???”
这是什么关系,主人的命令不能违背的那种不能说的关系吗?
他居然没看出来,付一笑还有这种隐藏爱好?……但吃香菜又算是什么情.趣啊!
舟向月的眼睛八卦地亮了亮,嘴里却道:“他怎么能这么过分啊?明明知道你讨厌香菜,还这么捉弄你……”
“不是不是,”付一笑连忙解释,“只是朋友间打个赌而已……”
他低头望着碗里飘了红油的汤,“当时我们打赌,他要是做到一件特别难的事,我以后就顿顿吃香菜。”
“……”舟向月感到难以理解,“这也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吧?你都吃多久啦,他不是朋友吗?也应该适可而止吧。”
就知道有人欺负笑哥老实,就这还能做朋友?
付一笑拿着筷子的手突然一顿。
片刻后,他才低声说:“他去世了。”
舟向月一愣,夹着的煎饺掉回了盘子里:“……呃,抱歉啊。”
付一笑摇摇头:“没事。”
他抬起头,对舟向月笑了笑:“你们早上是不是还有课,你快吃完上课去吧。”
舟向月吃完饭去上课,还忍不住琢磨付一笑那个去世的朋友是谁。
他知道付一笑重情重义,但这种感觉就像你一直觉得一个人是自己最好的兄弟,然后有一天突然发现你并不是他最好的兄弟,他还有好兄弟二号三号四号……
每一个都是可以让他吃香菜的关系!
嗯,令人有点不爽。
这节课是郁归尘上的通识大课,关于符咒与灵赋的特性兼容,各个年级都可以选修。
这些内容对于舟向月来说都是小意思,所以他一边上课一边神游天外,直到郁归尘从他身边走过,终于忍无可忍地点他名:“舟倾,现在讲到哪一页了?”
舟向月:“……”
对不起他错了,他还没把书拿出来。
看他说不出来,郁归尘也不说话,把他晾在那里就要继续往前走。
只是他刚往前走出一步,后面好几个人同时动了——
坐在右边的楚千酩、左边的杜秋秋,前面的钱多,甚至后面的两个舟向月不认识的同学,同时把自己的书往他面前一送。
结果几人的书“砰”地撞到了一起,钱多的书“咣”一声掉在了地上。
在几百人的大教室里很响,很尴尬。
郁归尘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舟向月面前垒成小山的书。
舟向月低头飞速扫一眼,挤出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78页。”
楚千酩捂住了脸。
……是79页啊!如果不是他的书被挡住了,其实他原本是想给师弟指一指那个正确页码的……
唉,只怪师弟人气太高,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结果各方撞车了。
郁归尘:“……”
郁归尘什么话都没说,继续往前走,讲课去了。
于是舟向月就被罚站了。
本来罚站也没什么,舟向月向来没什么心理包袱,而且当年他自己正经当弟子的时候成天调皮捣蛋,挨的罚可比罚站多多了,这才到哪儿。
但这么站了一节课之后,郁归尘下了课就走,也没跟他说一句话。
到了晚上,舟向月要睡觉了,他还是没有回来。
舟向月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伸出手漫无目的地划过窗户玻璃上的霜花,终于咂摸出一丝不对劲来——
合着这几天来,其实郁归尘跟他没有半点交流,就只在公开大课上跟他说了一句“现在讲到哪一页了”???
这个发展势头不太对啊。
舟向月心里产生了一点危机感。
他这段时间正在筹划如何让郁归尘再进一次密室,还要利用这次进密室的机会找出进入葬神冢的线索,最好还能一鼓作气把葬神冢的封印打开。
葬神冢封印已经有千年,要在翠微山这些故人们的眼皮底下开启,绝非易事。
为此,舟向月自然要善用手中那些最为灵活好用的筹码。
比如说舟倾。
上次抢问鬼神的时候,舟倾这个筹码就用得十分顺手。
在舟倾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郁归尘甚至能抛下拿到问鬼神的邪神,立刻去救他。
这也是当时舟向月抢到问鬼神之后还能够全身而退的最关键一步。
但最近郁归尘的表现,却让舟向月产生了一点怀疑——他是不是已经不那么在意舟倾了?
他每天早出晚归,几乎没什么和舟倾单独相处的时间,也许他已经不想让舟倾住在同一个房子里了,只是碍于教养没有直接说出口而已。
最现实的问题就摆在眼前——如果天平的另一边是葬神冢甚至是邪神复苏,另一边的舟倾还能像原来那样牵动他的情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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