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法医学长住在一起(33)
林濮听着公诉人的陈述,目光落在自己记录的本册上。
“原告方诉讼代理人就民事部分还有什么补充?”审判长问。
林濮用笔在本册上划了个圈,抬眼看向审判员,用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字正腔圆的语气道:
“尊敬的审判长,我还有几点补充。”
接着,林濮有条有理地要求了被告及经纪公司、主办方承担死亡赔偿金,丧葬金,精神损失费和诉讼费用。
不出预料的,被告陈述案情时,没有认同自己“杀害”这一部分的罪责。
“我承认自己看劳德不顺眼,在日常相处中我们也有很多的矛盾。”万于洋站在被告席,看向审判长说,“我和张紫潇认识,她是我的女朋友,现在也是我的女朋友,除却她未成年这点,我们是正当恋爱关系。
我从一些朋友那边购到了士//的//宁,也是因为之前一起玩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嗨又不成瘾,无所谓。而且当时劳德也在呢?
上台前劳德说他紧张,那我就找我女朋友给他咖啡里放一点,他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本身就让人厌烦,我想让人看他发疯,癫狂,上明天头条出丑,后来我可能手抖放多了,但我相信这种剂量带到医院去洗胃,应该就 没事了吧?主办方的救护车来得那么不及时,也没有配备任何的医疗设备,劳德的死,我不能就这么成为了凶手啊?”
林濮的面向着被告席,目光却慢慢撇向了正对面几米开外的费琮。
费琮穿着律师袍,一脸严肃而低沉,他正了正身子,前倾身体询问:“你在这起事件之前,你对这种药物的理解是在哪里呢?”
“是……聚会……”万于洋说。
“大家在一起聚会,讨论毒品,这样吗?”费琮说。
“……嗯。”万于洋点点头。
“所以,你对它的用法用量,其实并没有一个心里的衡量。”费琮说着,向着审判员方向举起了一个证物袋,“审判长请看,这就是普通塑料敲打棒的吹气用棒子,我查阅相关资料和相关的案例后,得知一般的番//木//鳖//碱的口服致死量在0.1至0.2克,这根棒子几经颠簸,还经有劳德以吹气方式让充气棒鼓起,最后落入咖啡后,真的可以达到成人的口服致死量吗?”
费琮道:“我更倾向于,被告人有这部分的作案动机,但他的动机不是杀死劳德。那么劳德的死因是什么?我相信法医报告上也写的很清楚。”
“高坠,颅底骨折,出血,刺穿气管。”
“如果真的要说。”
费琮抬眼看向审判长,他声音高出了一些:“这起意外事件,我们所有人对劳德表达哀思之切,劳德先生的死亡是文艺界和社会的损失。
……但毕竟被告不能控制他的手脚,走向舞台边缘的是他,坠落碰到凸起的是他,这些意外事件,都不能以‘谋杀’来定罪,我们希望驳回起诉书中的死刑诉求,请求合议庭重新量刑。”
林濮和王茹对视了一眼,陆雯也默默看向了他们。
庭审的气氛一下热烈起来。
几个审判员沉默半晌,继续进行了接下去的庭审,证人一一上庭,证据被一一展现,直到自由辩论的环节。
林濮紧张得手心一层薄汗,面容仿佛凝结了一层冰霜。他用拇指搓了搓手心,闭上眼。
他心中默念着庭审结束,赶紧结束。他想见舒蒙,也想见黎黎。
接着他骤然睁眼,浅灰色的双眸沉浸下来,眼神镇定冷静:“我这里有一份数据,想展示给审判员和在座的看。”
林濮展示出他先前和舒蒙找寻了一晚上的结果。
张某,男性,在被投食麻痹类药物后骑行,之后因为反应不及时,被途径的卡车碾压身亡。王某,男性,被宿舍同学投食毒物后,出现浑身痉挛抽搐现象,跑到宿舍阳台从五楼坠亡。还有这些,我相信这不是一个个例。”林濮缓缓道,“我相信,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不言而喻,并不是如辩方律师所说,不以‘谋杀’而定罪。恰恰相反,这甚至比谋杀的性质还恶劣很多。”
费琮微 微抬头,眯眼看着他。
“辩方律师也陈述了,走向舞台边缘的是劳德,坠落后磕碰凸起的也是劳德。但在未服药之前,一个正常无任何精神病史、自杀倾向的男性,为什么要踏空跳跃,为什么会磕碰致死?
咖啡会加速兴奋效果,舞台声光会放大兴奋效果,被告人既然知道了劳德已经服用了这类兴奋剂,为什么不阻止他上台?甚至在事件发生后,乘着混乱掩盖凶案物品,致使警方不能第一时间找到,甚至其经纪公司干预尸检……”
“原告代理人。”费琮打断他,“我们不支持没有证据的控诉。”
林濮稍许控制了一下情绪,双手按住桌面:“综上所有,我会一一向合议庭出示证据。”
“你一直强调‘因果关系’,是因为兴奋剂的使用,所以导致最后劳德踏空,我觉得这里面并不存在任何的关系。”费琮说,“如果运气层面的东西要放到事实中来,这对被告人是不公平的。”
“不,不是。”林濮道,“我说的‘因果关系’,从来都是因为故意使用兴奋剂后不阻止,在明知对方已经产生可能致死的情况下,继续不上报,继续演出,所以导致了劳德最终的悲剧。”
他看向审判长:“我不觉得是被害人运气不好,也不觉得这是意外,哪怕这一次他没有死亡,谁也不难保会有下一次,这起事件中万于洋、蔡昆、张紫潇、所属经纪公司和主办方,都存在责任。”
林濮和费琮的辩论并不激烈,你来我往,但凡看看回放,都会觉得是两个慢性子的律师在聊天。但最后那一部分,林濮忽然拔高了音调,陈述得甚至有些慷慨激昂,让审判员都忍不住抬头盯着他看。
“劳德的死,无论动机与否,都是一个已久既定的事实,我们根据法律的量刑来审判他无可厚非。”
“没有一个人是该死的,不能因为我没有想杀他,而否则最后的结果。”
两个多小时的庭审结束,择日宣判。
林濮期间一口水没喝,说完之后嗓子烧得慌,胸口憋闷的气都提不上来。在审判员的锤音和“退席”的声音之后,才松懈下了肩膀。
……
林濮走出法院,外面是个阴天,他松了口气,对陆雯道:“好好休息等结果。一审的结果如果未必满意,我们还有机会。”
陆雯点了点头:“辛苦你了,林律师。”
“照顾一下陆女士。”林濮对王茹说,“我有些事,必须要回一次海潭市。”
“现在就要走吗?”王茹说,“好突然。”
“家人病了。”林濮说。
“哎呀,那您快去吧,这里有我。”王茹道,“你放心,我回去和老板汇报。”
“谢谢。”林濮道。
“谢谢林律师。”陆雯说。
林濮对她点点头:“放心吧, 回去好好睡一觉。”
他也想好好睡一觉。
……
去往海潭市的高铁要坐两个小时,林濮起得太早,准备在车上小睡上一会。
高铁行驶期间,林濮给舒蒙发了个微信,说自己已经上高铁了,舒蒙回复道:
——你妹妹挺好,下午醒了,烧退了些。可能你到了,就活蹦乱跳了吧。
林濮对着手机微微笑笑,收了起来。
高铁离开白津不久,到达了白津附近的小城市丰谷,他被一阵动静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了警察。
“您好,身份证出示一下。”警察对着坐着的人一个个道。
林濮把身份证翻出来,转眼发现停靠的站台上也都是警察,他把身份证出示给警察,问道:“……同志,不好意思我问一下,这是出什么事了?”
“查疑犯。”警察非常言简意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