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法医学长住在一起(54)
舒蒙从口袋里扯了个口罩和手套出来,他边戴边道:“和我进去看看么?”
“……”林濮有点想拒绝。
“我在呢。”舒蒙说。
舒蒙戴完了口罩, 额发坠到眼前微微向内侧蜷曲, 只有一双狭长的又读不出感情的眼。
不知道为什么, 林濮好像真的可以从那句话里读出一些安全感来。
舒蒙推开人群走进去, 穿了鞋套, 拍拍许逍:“喂,许队。”
许逍转眼看他, 道:“……法医没来你倒是先来了。”
舒蒙用手凌空扇了扇, 边道:“散开散开,窗再开大点通风,别留那么多人, 没事的都给我出去。”
许逍听闻只好道:“都出去出去。”
林濮跟着他后面进去,舒蒙跨过那池子蹲到了对面,他摸着脖子查看了一下颈部,打开他的眼睑查看瞳孔,检查了一下口腔,接着在海洋球里捞了捞,捞出了她的下半身。
少女缺失的左边半侧的身体,像被掏空了一样露出大大的窟窿,翻出的部分已经腐烂。舒蒙把她头侧枕过去,垂头看着:“尸体做过防腐,室温保持持续低温,大面积腐烂没有出现得那么早,但已经开始了。”
舒蒙慢慢把尸体翻了一下:“既然之前尸块内没有查到甲醛的成分,那应该是死后、被肢解后才做的简单处理。”
“头部保存的好完整。”许逍道,“为什么让我们看个头啊?”
“不知道,凶手的恶趣味吧。”舒蒙说。
“痕检法医都来了。”后面人喊道,“让让!”
林濮给后面的人让了个道,自己退到了现场之外不给添麻烦。里面熙熙攘攘的一阵声音,终于开始勘察现场了。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下来。
林濮站了一会,舒蒙从里面出来,把手套和口罩脱了叹了口气,道:“走吧。”
“……去哪儿?”林濮问。
“回家啊。”舒蒙说,“这里还需要你么?不都是警察的工作了。”
林濮想起来,点点头:“嗯。”
舒蒙进去和警察打了个招呼,还和余非聊了会天,之后才出来,他去洗手间洗了下手,之后又用自己随身携带的免洗洗手液再擦了一遍。
浓重的酒精气味一下传出。
他擦着手走进了电梯,按了下去的键。
林濮坐进了舒蒙的车,舒蒙去买了两杯奶茶,递给了林濮一杯。
林濮想象这甜腻的味道,更反胃了:“……亏你喝得下。”
“回家还有一会时间呢。”舒蒙说,“垫垫吧。”
“没胃口。”林濮放进了置放杯子的地方,叹了口气。
舒蒙没动,转过身去看他:“……你这么难受啊?”
“嗯。”林濮说,“那具尸体……她像个活人,她还睁着眼看着我,如果她高度腐烂,血肉模糊的,我反而不会那么难受。”
舒蒙把吸管插进入,吸了一口:“别想了,那就早点找到凶手吧。”
他把手上的三下两下喝完,说道:“老魏那边下午也有消息了,丰谷山里的老板娘也卖过那个科技公司的基金。现在基本就是这条串联线索了……这家科技公司因为诈骗被封后遣散,当时的老板也成了老赖在逃,现在也不知道逃在哪个角落。”
林濮靠着座椅躺着:“我更在意的是,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上下家?……或是,都只是彼此不认识的中介。”
“确实,既然都死了,我们该问谁?”舒蒙说。
“……”林濮眯了眯眼,“问活的人,中介不至于就这几个人。”
他向上看看:“楼上那个呢,你觉得是一起杀的吗?”
“是。”舒蒙说,“虽然没有用那种毒素,但看手法这种程度,就是他。身上没有太多的挣扎伤痕和其他钝器外伤,可能是被从静脉注射麻醉,刀刺心脏再直接肢解,再从大动脉注射防腐液。”
林濮听完又一阵反胃。
半晌,他开口道。
“这个人有没有可能就是从事这一类工作的,医生或是法医的工作……这没有相当大的职业技术支持根本做不到吧。”林濮想到什么,“而且这个女孩……她是个医学硕士,既然给她还保留了脸部特征,凶手对她的待遇还真特别,他们会是什么关系?”
舒蒙慢慢点了点头。
林濮越想越乱。
一路皱着眉头,他习惯性在脑内构筑场景,用思想画导图,东扯出一条线,但又连不上下一条,胡乱链接之后成了一团乱麻,弄得他异常烦躁。
回到家中,林濮洗完澡也不想吃饭,舒蒙却坚持给他做了个粥喝。
“喝。”舒蒙说。
“……”林濮看着那碗粥,浑身都在拒绝。
“喝两口。”
林濮拿起勺子喝了两口。
舒蒙被他气得把粥拿走:“不喝算数。”
“我真不想喝!”林濮被他弄得也非常烦躁,“你是我爸吗?!”
“我是你爷爷。”舒蒙气得胸口起伏,坐到沙发上道,“你知道你现在跟更年期似的吗?有火冲我发什么?”
“我……”林濮哽住,恼怒之下把碗一推,碗滚了一圈,一下全打翻在了桌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火。
追根溯源,他是因为非常想快点抓到凶手。
他想尽快解决舒蒙所有痛苦的来源,至少在他看看来时这样的。现在,看似在不断推动,但所有的线索凌乱又理不出头绪,而手段又是前所未有的残忍。
他看了那碗粥一会,才好像微微清醒过来,轻声道:“不好意思……”
说罢,他去厨房取了抹布,把桌子慢慢擦干净
林濮轻声道:“我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擦到一半,舒蒙按住了他的手,把他手抽出来,林濮抬眼,就看见对方站在他旁边,靠着他很近的地方。
舒蒙把他手拉起来,看见指尖红红的,他用纸巾根根擦了擦,把他拉到了沙发上坐着。给他从小药箱里拿出擦烫伤的膏药,边擦边道:“你对我发火没问题,但你别忽视自己的过度紧张,你不能一直存在这个状态。”
“嗯。”林濮应了一声,“我自己来吧……”
“别动。”舒蒙的手捏着他的手,用指腹给他慢慢把药揉进入。
太温柔的动作,揉得林濮心里只剩下内疚。
“你在恐惧什么?”舒蒙问他,“是今天那具尸体吗?”
林濮不敢说自己的真正想法,只能答:“嗯,大概是。”
“恐惧会让你失去判断的。”舒蒙看着他,“但现在是关键时刻,总要克服,对不对?”
“我知道。”林濮看他涂完了也没有松手,捏着他的手轻轻搓着,他们彼此无言了一会,林濮道:“我问你,如果找到凶手,你会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舒蒙低着头,“警方该拿他怎么办就怎么办。”
林濮盯着他的额发看了一会:“骗别人就算了,你骗我?”
“那你觉得我会怎么办?”舒蒙抬眼看他。
他狭长的双眼不含笑意,又涌现出那种他不自知的凛人冷意:“你觉得我会杀了他?”
“如果你心里有一点这种想法,拜托你压下去。”林濮说。
“嗯。”舒蒙收回了那种眼神,双眼狐狸似的眯着笑,“不会的。”
给林濮涂完了药,舒蒙去洗了洗手。
本来也没有烫伤多少,林濮还想去工作一会,现在手指黏糊糊的也不能动了,索性把今天一天噩梦般的经历抛之脑后早点休息,他回到自己房间,舒蒙在门框后面伸出个头,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后颈。
“要我陪你睡么。”舒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