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是真跟丢了,晏司臣心情复杂地想。
电梯门应声而开,零零散散地站着几个神色麻木的年轻白领,晏司臣连忙侧了侧身,满怀敬意地目送他们幽灵似的飘了出去。
走进电梯后,晏司臣转身站定,漠然抬眼看向大堂中行走往来的人群。泛着银白色光泽的金属门开始缓慢地向内推进,两个衣着打扮如出一辙的男人终于出现在晏司臣的视野里。
他们行色匆匆,显然已经有些蒙头转向,晏司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四处观望,在电梯门彻底关闭前的一刹那,为首的男人仿佛有所感知般,骤然与晏司臣对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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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楚的办公室在顶楼,平时少有人上来。前台姑娘已经很久没见过陌生面孔了,上一个能这么施施然走进盛楚办公室的还是霍氏的少东家霍渊时——如今已是常客。不过晏司臣没有直奔盛楚办公室,而是先被前台姑娘告知了老板不在这件事,晏司臣没想到盛楚恰好出差,诧然笑道:“真的?”前台姑娘被他这一笑迷得心神荡漾,呆愣愣地点了点头,晏司臣又问:“周礼呢?”那姑娘红着脸,“周秘书也不在。”
“我要借用一下你们盛总的办公室。”晏司臣将盛楚给他的证件递给前台姑娘,很周全地问:“这是他给我的,不知道管不管用?如果不行,我还可以给周礼打个电话。”
前台姑娘一怔,这可就是连霍家二少爷都没有的待遇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晏司臣一眼,“请问您是……?”
晏司臣又笑了,“我是他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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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楚的办公室风格完全符合他骄矜挑剔的脾性,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色调严格到连桌上的文件夹都是清一色的纯黑——印着盛世的logo,显然是特别定制的。
这桌子上原先摆过一只非常名贵的黑金边相框,晏司臣知道。好多年前盛楚刚刚接手公司的时候,曾郑重其事地问过晏司臣觉得他们的哪张合照比较好。
按照规定,照片这种直接又危险的证据是不能摆到明面上的。但是很显然,盛楚也不是个听话的主儿,他的办公室只有他能说了算,蒋东林的话都被他当作了耳旁风,照片是一定要摆的,当初俩人没少为这事闹得鸡飞狗跳,令晏司臣感到意外的是,这只由盛楚亲自挑选且从摆上第一天起就没挪动过地方的黑金边相框,不知何时已经被盛楚撤下了。
有的事无需宣之于口,也足以令人心知肚明。晏司臣一瞬间如释重负,紧接着又有些抑制不住地难过起来。
他与盛楚相依为命十几年,而今渐行渐远。
晏司臣揉了揉太阳穴,从沙发上起身,准备去找前台姑娘要一杯热咖啡提神。
前台姑娘正拿着一串钥匙站在电梯门口,不知是在等什么人,晏司臣无意打扰她工作,只问她茶水间在哪儿,这姑娘哪里敢怠慢他,“您等我一下就好!”她连忙解释道,“周秘书刚刚突然打电话让我给几个安保人员送一下公司侧门的备用钥匙,他们已经进电梯了,很快就会上来的。”
晏司臣眉心一跳,“安保人员?”他低低重复了一遍,不动声色道:“是为了排查安全隐患的?”
前台姑娘面露迷茫,“不应该呀。那个侧门位置很偏,而且不准员工通行,基本没什么用。”
正说话间,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了,晏司臣抬眼望去,只见一名年轻男人负手而立,身材高大魁梧,面容严肃冷酷,成功地令前台姑娘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没有挂在他脖子上的员工证,前台姑娘可能会再给周礼打电话确认一遍,男人看出她的犹豫,主动道:“排查完毕后会将钥匙给您送回来的。”右手一伸,掌心便摊在那姑娘面前。
晏司臣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垂下眼,将男人虎口上薄薄一层茧看得真切。钥匙被交到男人手中,前台姑娘好心提醒,“钥匙上贴的数字是电子锁的密码。”男人已经退回电梯间,闻言道了声谢,晏司臣忽然开口道:“我和你一起去。”
男人神色陡变,晏司臣恍若未见他杀气腾腾地盯着自己,只走进电梯与他四目相对,轻缓嗓音刚好能让他听到:“安保这方面,我可比你熟悉多了。”
电梯门一关,男人骤然抬手直逼晏司臣喉咙,没想到竟被晏司臣抢先一步抓住手腕,肩与膝盖同时一疼,是晏司臣将他的手绕颈反剪后又踹软了他的腿弯,“近身擒拿不过关啊年轻人,”晏司臣摇了摇头,“这种时候不先来剪我的手反而着急锁喉,你的老师就是这么教你的?”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晏司臣松开手,顺便将这个狼狈跪地的后辈扶了起来,迎着他戒备的目光,晏司臣露出一个十分和蔼的微笑:“肯定没有消防通道里的人重要。”
此话一出,后辈的表情堪称惊悚,上头只说让他们来收尸,可没说会遇着这么个什么都知道的厉害人物,晏司臣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颇为无奈地解释道:“他们是来跟踪我的,总得让我问问是谁派来的吧。”
后辈又是一懵,大概是意识到晏司臣的身份不简单,于是迟疑着说道:“可是人已经死了。”
晏司臣一怔,“死了?”
盛世地下就是悍狼总部,这栋大楼以及大楼附近的区域都处于悍狼的严密监视中。那两个人进不去电梯,如果不想就这么回去,只能退而求其次走消防通道,晏司臣本以为他们是被悍狼的人及时发现并控制住了,周礼让那姑娘给他们送侧门钥匙,也不过为了方便他们将人带回去时不引人注目罢了。
而这位后辈却说:“我们只是接到命令,要将这两个人赶紧处理掉。”
电梯抵达三楼,晏司臣随着这位年轻后辈走了出去,消防通道的大门正对着电梯间,已经有维修中的黄色警示牌摆在那里。消防通道里光线昏暗,晏司臣站在楼梯前垂眼看去,连接两个楼层的缓台上,不久前刚与他打了个照面的男人如今歪着脖子倚在墙角,耳廓上闪闪发亮的小银环依旧醒目,喉管处黏稠的血顺着肩窝一路漫延至指尖,在莹白的大理石瓷砖上融汇出一朵红色的莲。他的同伴就趴在他脚下,侧头枕了一摊血,映出他死不瞑目的双眼。
年轻后辈的搭档漠然地站在尸体旁,闻声抬头却先瞧见了晏司臣,一时不知所措,晏司臣疾步走下楼梯,他阻止不及,晏司臣已弯腰将横陈在地的这人翻了过来。
这两人均死于利器割喉,且一招毙命,晏司臣目光沉沉地看着这人脖子上五个猩红狰狞的手指印,吩咐道:“把他带回去提取一下指纹。”后辈默不作声,晏司臣站了起来,转身见他们一副讷讷无言的模样,皱了皱眉:“怎么了?缺人的话,我这就把廉润颐叫过来。”
有了廉润颐的名字,后辈如实相告道:“蒋处只说将尸体处理掉,所以应该不需要BPA人员做相关技术鉴定。”
晏司臣听罢,太阳穴突突直跳,只处理尸体,说明蒋东林根本不关心是谁杀的人,这并不符合蒋东林的性格,更何况眼下形势复杂,蒋东林也不可能放过这条线索。
——除非他知道是谁干的。
晏司臣再次将目光投向两具尸体上,绕过地上的那个,晏司臣在大G司机面前蹲下,伸手将他的下巴抬了起来。才死不久的身体尚有余温,晏司臣无暇顾及,只专心盯着横亘在他脖子中间的致命伤口看。这伤口窄而长,由浅至深地割破了一侧颈动脉和喉管——以此确保必死无疑——手法之狠辣,显然受过专业训练,晏司臣复又起身,目光所及之处,漆刷墙上血迹飞溅,却不多,只洋洋洒洒一道——所以第二个人的脖子上才会留下指印。
心中思绪千回百转,时而清明时而混沌,答案呼之欲出,晏司臣倏然回神,惊觉背后冷汗涔涔。
近身割喉,衣服上难免会沾染血迹,后来又为了防止血液喷溅而捂住了喉管,想必手上也沾了不少。打电话交代完蒋东林找人善后,总不能带着这满身满手的血去洗手间,悍狼虽近,万一遇见昔日故友怎么办?如果是他,就会选择立刻回家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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