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得以实现,那么空中辎重的效率就会大大提高。”希莱斯接话补充,“不止是我们战斗兵可以用,最为关键的地方在于,减少医疗兵那些繁琐的卸货动作,他们或许就能抓紧时间,救下更多人。”
最后一句“救下更多人”,在众人瞧不见的角度,厄舍的瞳仁细微震动。
话音久久悬置半空中,大师不回话,希莱斯和塞伦只能耐下性子等待。
厄舍不知挠了几回头,摁死几只虱子。火把的焰光在他脸上跳跃,神情随之忽明忽灭,叫人捉摸不透。
希莱斯不得不承认,他面上维持平静,内心实际紧张万分。
火会吞吃空气,等待的时间里,他只觉鼻子附近的空气已经被火消耗殆尽。呼吸难以顺畅,胸口憋闷得紧。
毕竟牢里的大师一句话,就能定夺他们此行的“生死”。
“异想天开……”厄舍咕哝。
心下凉了半截,希莱斯双唇微张,正欲继续争取。
“给我一些时间。”下一秒,对方抢先一步说道。
厄舍举起刀锋一样凌厉的眼神,隔着铁栅栏,将刀刃横穿出去。
却非想要攻击或者贯穿敌人,而是将利剑的剑柄递交给两位年轻人。
“至于报酬,我分文不要,因为你们于我有恩。”厄舍缓慢启唇,“我也曾有过构想,权当实现我彼时的构思。”
“就算是此生最后一次绘制图纸,我也会尽力而为。”
话音中的坚定回荡整间牢房,涟漪般荡开,敲击在场众人的心脏。
希莱斯向来秉持着眼见为实的原则,事实摆在眼前之前,他心中始终会保留一丝质疑。
但此时此刻,他莫名愿意相信厄舍的决心,以及后者源于自身卓越的才能,从而自信许下的诺言。
那是属于匠人的傲然和骨气。
恍惚间,希莱斯记起塞伦前些日子对他说的话、一句外界对厄舍的评价。
——他能将异想天开变为现实。
第90章 恶兆
希莱斯隔空摸了一把焰尖,壁火刚刚烧起来,散发着秋日里恰到好处合适的温暖。
低矮的半空中,灰烬缓慢而惬意地飘浮。他拨两下柴火,随后动作一滞,转过身——会议室门口传来动静。
“有事?”希莱斯回过头,语调听着平静冷淡,仿佛只是轻轻吹了口气。
但出于礼节,他还是为对方搬来一张矮凳子。
来人脱掉外袍,顺手放去会议桌长上。像故意恶心似的,坐下时,他特地搬动椅子,往希莱斯身边坐近一点。
金斯顿展开宽大的手掌,几乎要将火堆覆盖。
既然没立刻回话,希莱斯便当他不存在,继续等火焰烧到合适的温度。
“你倒是有本事。”金斯顿一开口,即便是一句寻常的话,也能被他讲得捎上一股阴阳怪气的味儿。
“竟然把厄舍大师给请来了。”
希莱斯不咸不淡地“嗯”一声,算作回应。
那日,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当他和塞伦回到营地,把喜讯告知马可大人时,对方还愣了好一会儿,更莫说其他军官的反应。
消息传遍营地,得知厄舍大师只是为空投物资出主意,不少人还觉得他们大材小用:应该请厄舍把那大型杀器——破日床弩重新造出来才是。
他跟塞伦倒是没管这些马后炮,能请人出山已经谢天谢地。即便无果,他们也不会责怪厄舍。
“‘一个厄舍,一个马可,都是从监狱捞出来的罪犯,灰影可真是赎罪之地,犯人应当到这里祈祷才对’……”
被右边那道冷峻的目光一刺,金斯顿没生气,唇边反倒扯出笑意。
“……别急着护主,你以为是我说的?错啦,好狗狗。多注意军中的其他长官吧,我只不过在转述他们的非议。”
金斯顿依旧拿蔑称来讽刺希莱斯,而非规规矩矩称呼一声“大人”。
即便严格意义上讲,二人如今为上下级关系;但很明显,他对后者现今的身份也不是那么认同。
“时隔一年多,灰影变化挺大的,你应该感受最深。”话音砸下去没有水声,金斯顿好似在对着一尊雕塑自言自语。
他明白,“雕塑”其实一直在听。
“你知道原因是什么。”
他当然清楚,希莱斯心想。
其一,为马可大人升为副司令;其二,莫过于马可和凯莫伦总司令的决定——灰影骑士团转型为龙骑主战力,招致一部分长官的不满。
若放在一年前,希莱斯感受到的分裂,还仅仅停留在“暗潮汹涌”的阶段……那么今日身处主营,对峙已经成为暴雨前夕的电闪雷鸣。
“你不想和我接触,我一样懒得自讨没趣。但今天找上你,的确有要事相告。”
“我刚刚得知,总司令决定了灰影的阵营立场。”金斯顿讥讽一笑,缓缓道,“咱们现在是激进派的人了。”
希莱斯猛地扭头看他,神情难掩错愕。
“为什么?”
为什么?!灰影没有理由参加阵营的派系斗争!
那不是小打小闹,或者无伤大雅的立场站队。一旦掺和进去,不光将与阵营中的其他长老抗衡,而且物资分配也将因此受到巨大影响。
灰影骑士团才多大规模?以前没选择立场,阵营稍微跺一跺脚,他们都得震三震……何况现今要正式表态,他们耗得起么?!
“凯莫伦大人做下这个决定,也是无奈之举。”金斯顿撞上希莱斯的视线,目光幽深。
“因为金沉湾一役,派遣虎头蜂骑士团驰援的人,正是激进派的尤里乌斯长老!”
希莱斯心中震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小型会议室里落针可闻,只剩篝火在噼啪作响。
爆裂的并非木柴,而是他此时的思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当时便对虎头蜂的到来产生疑问,这样说,天下的确没有免费的午餐,竟在这个时候等着他们交换条件!
好一个先礼后兵,得了莫大的恩惠,再谈条件,灰影是怎么都拒绝不了了。
“保守派应当不会坐视不理。”希莱斯喃喃出声。
“所以——”金斯顿拖长语调,将一只瓦罐提到架子上,红酒的香气徐徐流溢出来,“接下去十分难办。不仅存在外来的压力,咱内部的裂隙,照样难免一寸寸崩下去。”
“我自然不会是第一手得到消息的人。来会议室的一路上,已经有长官在低骂总司令大人无能了。”
希莱斯气极反笑。
无能?如此境遇,倘若真如他们嘴皮子上下一碰,用碰出来的那点“勇武”去与阵营长老们抗衡,那这世上没什么做不成的事了。
他倒没见着骑士团里有公然支持保守派的,但能骂得出总司令软弱无能,说明内部的决策者非蠢既坏。
“形势比想象中更加严峻。”希莱斯压抑胸中的怒火,沉声说,“如果真有人随着这种说法走,恐怕,反对总司令的声音也该出现了。”
金斯顿赞成他的推测。
先是马可大人,再是凯莫伦总司令……此番“新仇”,再加上提拔马可、主战力转型的“旧怨”,势必要造成一群人的不平和反对。
希莱斯不再开口,似乎在专注熬煮热红酒,又像是沉浸在思虑中。
当他吊起瓦罐,从壁火中取出,方才打破沉默。
“你其实不用特地找我,毕竟这样大的事,今天我肯定会收到消息。”
说着,希莱斯将热红酒暂且搁在地上放凉。他望向金斯顿,饱含深意地问道:“你是来‘好心’提醒我的吗?”
屋内顿时充斥金斯顿的大笑。
“别往自己脸上贴近啦,笨狗狗!不过你说得对,本可以不通知你,但我需要再重申一遍——我不做自讨没趣的事情。”
他咧开鲨鱼般的牙齿,笑容可谓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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