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行文字如此写道:
“他们在黑暗中铺开万丈光芒,在迎接黎明时永逝消亡。”
水渍仍在向下流淌,滑落至最下方的一片字迹时,默默驻足。
——“敬每一位,在全境守卫战中,保家卫国的英雄。”
第136章 番外-归处
湿湿凉凉的新雨气息扑打在鼻尖,经过春雨湿润,绿盐城的草木色彩格外鲜亮。
希莱斯和塞伦登上这片山头,入目便是满地青草闪闪发光,露水轻轻搭在草叶上,凝聚着晨光。
在圣雷岛生活了十多年,根本没时间回到家乡看一眼。
即使植被长得再茂盛,周围花草的布局已经与印象中的模样大相径庭,希莱斯却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三座坟包,一如记忆中紧紧相依,平和宁静地安眠着。
“就是这儿了。”
他上前两步,把酒袋放到地上,望向坟墓的目光温柔眷恋。
塞伦跟在他身侧,看了看希莱斯,再将视线转向正前方,陪着后者静静站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人手中还握着从农民家中借来的锄头,杂草太过茂盛,是该好好清理一下。
军旅生活没有完全磨平塞伦的“娇纵”之气,但若要做些什么活,也能熟门熟路地做起来,动作麻利又灵活,三下五除二便把杂草全部锄干净,
希莱斯把东西收拾到一边,回头一看,塞伦蹲在他母亲特蕾莎的墓碑前,用手帕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擦拭着污垢。
随后,希莱斯轻声笑了起来。
塞伦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发笑,手上动作没停,擦完特蕾莎的墓碑,挪到纳坦的坟前,一边擦拭,一边道:“龙族王|国有一种石料,颜色没有那么鲜艳,但非常坚固,不怕风吹雨打。”
希莱斯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经年累月的暴晒与大雨冲刷,墓碑已经有了一些被侵蚀后的颓态。
“等下次来看父亲母亲,还有兰登的时候,可以给他们换上。”塞伦补充说。
“你倒是叫得顺口。”希莱斯笑着走近,卸下背上的一张弓。
这弓和墓碑一样饱经风霜,弓身上的斑驳印记来自无数次战斗。他正是用这一张弓,最后一次亲手击杀了高智狂沙。
二人掘出一个长坑,刚好能放下弓。
它在纳坦的脚底平躺下来,酒液浇在它的身上。
“爸爸,我狩猎了这辈子最大的猎物,战利品没办法给你带回来了,就让它代替猎物,给你看看。要为我骄傲啊,我也算是一个合格的猎人了吧……”
希莱斯浇下酒液,将十多年未见的思念倾泻出来。话语没有特别隆重,或者掺杂什么优美的辞藻,就是像往日面对面,在饭桌上互相交流那样,跟继父说,跟母亲说,跟弟弟说。
他一点点谈着从绿盐城出发后,在身上发生的所有遭遇。
包括怎样遇到塞伦,如何对他动心,以及最后在金沉湾战役之前,擅自讨来了那个吻。
他毫不避讳,塞伦除了偶尔抿着唇,不好意思地撇开眼,也会附和希莱斯的话,替他们的儿子补充一些细节。
讲到一些有趣的地方,身后的枝叶被风吹动,被逗笑似的沙沙作响。而叙述一些沉重之事时,风便平息静止,或缓慢拂过希莱斯的褐发。
二人懒得顾忌衣袍有没有被泥水沾湿,就这么坐在地上,从原先的互相端坐,再到肩抵着肩,亲密地依偎着。
待夕阳西下,他们才渐渐起身。
晃晃酒袋,酒液剩下一点,希莱斯给继父和母亲的坟头都浇过酒了。
他有些犹豫,自言自语地低哝:“兰登喝不了酒……”
“给他吧,现在都该成年了。”塞伦却在一旁接话。
希莱斯一愣,旋即忍俊不禁,笑声在山林间回荡。
他依言把酒洒在了弟弟的墓前,等到一滴都不剩才收回手,眼眶也蔓上了夕阳的红晕。
他在心里做着最后的道别,告诉家人,自他们走后,他的灵魂始终居无定所。原打算用终身从戎来掩盖孤独,是塞伦的出现,才让灵魂有了栖身之处。
希莱斯转过身,已经准备离开,塞伦依旧站在原地。
蓝眸如同世间最为澄澈的池水,倒映着一片晴空,水面上方泛起一缕流光似的水纹。
感谢你们将希莱斯带到这个世上,让我遇到了此生最珍视的宝石。
——他向希莱斯的家人承诺。
请放心把他托付于我,龙族会守候自己的宝物,而我会穷极一生守护他。
“该走了,塞伦。”希莱斯远远呼唤道。
盛典结束后,他们并没有跟随队伍前往圣雷岛,而是直接从王城来到绿盐城。
此行还有需要道别的人,见上战友们最后一面。
三座陈旧而整洁的坟冢无声静立,目送二人的背影渐渐远去,踏上全新未来的旅途。
-
由于灰影骑士团在终局之战中表现出色,有一定名声,没有被国王遣散,算是收编为一个正式骑士团了——但希莱斯决定辞去职务,不再担任灰影总司令了。
他已经疲于战争,想去接触战争以外的事物,和塞伦一起走过更多的地方。
况且,一直以来,他唯一的敌人是狂沙,如果换作领土之争,或者其他面对人的战事,他不一定做得能有这般好。
宣布卸任的消息后,等待专门指派、前来接替的新任总司令期间,希莱斯仍然处理着灰影的事务,可不比战时轻松多少。
好在芬顿愿意继续就任大书记官,去往绿盐城为家人扫墓的那几天,芬顿就替他处理好了不少事情,办得十分妥帖。
一些留在灰影的老兵们对他依依不舍,这些天去哪儿都会被人拦下,一个劲地劝他别走;每当此时,希莱斯只能摇摇头,给予安抚的笑容。
他刚安慰完泪眼汪汪的芬顿,来到营寨正门外,准备迎接新任总司令,远远地听到一声大叫。
“啥——?!”
吉罗德一蹦三尺高,眼珠子都快瞪出去,用仅剩的右手指着淡定如常的塞伦。
“你们啥时候的事啊???”他这一吼音调七扭八拐,喊出了十足的崩溃。
通过心声一问,希莱斯了然,是塞伦选在今天把他们的挑明关系了。
既然都不打仗了,也不必考虑私人情谊是否会对职位产生影响,一直瞒着朋友不太好,他俩就决定选个日子坦白。
贡萨洛显然也处在震惊当中,眼睛蒙着白布,情绪从微微张着的双唇中流露出来,快要遮住了唇钉。
“……具体什么时候算不清了。总之如你所见,我们现在是恋人。”塞伦两手抱臂,从容不迫地说。
虽然军营里面全是一群汉子,发生的事情多了,吉罗德多少知道一点,蝎尾骑士团不就是个典型,能吓得人退避三尺。
但希莱斯和塞伦哪能一样啊!他们是我同吃同住的兄弟,是出生入死的战友,是一起共事那么多年的好友,是……等等。
吉罗德呆滞地想:既然平常基本在眼皮子相处,为什么我没发现呢?
不像已经回过神,同希莱斯和塞伦点点头,向二人表达祝福的贡萨洛——吉罗德两眼放空,还在费劲地琢磨着。
如果顺藤摸瓜,重新回想以前的种种细节,的确是能咂摸出一些不对劲来,关键在眼神。
翻找记忆时,他冷不丁想起一件事。
当初在边境驻守的日子很苦,但只要打过一场胜仗,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庆祝,提提士气。
那应该还是在金沉湾的时候吧——晚上可以升起篝火。
士兵们围着冲天的火焰载歌载舞,各种家乡小调轮番上阵。当然,不乏有人互相玩闹着比试,希莱斯也加入了“战局”。
比摔跤,肯定要脱去上衣。希莱斯便打着赤膊上场,流畅漂亮的肌肉在火光映照下,更显得轮廓分明,染上一层橙红色彩。
他当时顺嘴夸了一句希莱斯这身腱子肉好看,然后看向塞伦。
塞伦当时究竟是个什么神情,吉罗德早忘光了,他只记得面前龙族的眼神晦暗不明,含在嘴里的甜草仿佛变成了希莱斯——好像要把人吞下去,但不是生气地吞吃,而是含在口中,用舌尖与牙齿细细研磨的那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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