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比第一次真正捕获猎物时的感受。
“你叫他走了。”塞伦把箭递给希莱斯。
“嗯。”希莱斯语调平稳,“我让芬顿吃完晚饭,到龙骑营地找我们。”
“我们?你别擅自替我做决定。”塞伦不满道。
“可你会来的,不是么?”
“……”塞伦心觉这家伙真是有够奇怪,还缠人。想到什么,他话锋一转。
“你刚才……”他此时倒有些迟疑了,“真想杀了他们?”
话刚问出来,特别是瞧见希莱斯眼中的错愕,塞伦便猛然后悔,认为自己又主动丢面。
“怎么会呢!”希莱斯漾起难为情的笑容,摸摸后脑勺,“我仅仅想吓唬吓唬他们,所以每一箭都往他们身后射。你莫要误会,我也承认当时很生气,却不是冲动之举,我有把握。”
倘若没有耳闻目睹,塞伦决计不会相信对方的解释。眼下,他没接话,只若有所思地一同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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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来了。”希莱斯料定得不错,眼含笑意。
负气似的不理他,塞伦径自走至墙角。
希莱斯手中还拿着面包,而芬顿抬着饭碗,装有半碗牛肉玉米大豆汤。
二人显然吃到一半就匆匆提前赴约。
“面包拿去吃,芬顿。没关系,我饱了。不用和我客气,你得多吃些。好了,事前说过,约你的目的其实只是想聊一聊。”
“今天我目睹了你和那俩人的对话,虽然不是全程。为何装作懦弱的样子?”希莱斯开门见山。
芬顿想扯动嘴角露出微笑,可实在勉强,变成抽搐两下:“阐释清楚有点难。”
试探地向上瞥,得到一双灰目沉静的注视,他心中莫名灌注一丝勇气。
深呼吸后,他再次开口:“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自保。”
“一开始被欺负,大抵是我身体瞧着孱弱。那群人盯上我,仗着人多势众,叫我去给他们做事。救济院里需要年长些的孩子做义工,他们一部分的工作便由我承担。
“另外,还得给他们洗衣服、刷鞋子、打扫房间等等。我自然不会乐意——相信换作任何人都不肯答应。
“我表示抗议,于是挨了打。打不过,愈发进行反抗,那些人脸上的狞笑就扭曲一分。”
说着,芬顿端汤的手开始稍稍战栗。他眼睫颤动着,仿若陷入一场噩梦:脸色苍白,神情恍惚,整个人魇住。
“我想着,既然没法抗击,干脆避着走。可救济院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呢?他们总能捉住我,用看畜生的目光,欣赏我负隅顽抗的姿态。”
“事实上,我也被当作畜生使唤。……不瞒你们说,有回我差点被他们玩死。”
芬顿苦笑道:“起因是我不堪如此折磨,某天趁人不注意,向一名修士告发他们所有恶劣的行径。
“修士听了感到十分诧异,他可怜我,决心帮助我。但他的方式可能有些……我不会怪他,事到如今,仍然非常感激。总之,他叫来所有人问话。
“欺负是有,旁人不过道听途说,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关于义工活计,这群人拒不否认事实。”
“缺乏证据的缘故,他们只得到了较轻微的处罚。事后……事后,领头的伦道夫忽然单独找上我,深深弯腰道歉。打心底说,我不想原谅他们。刚准备离开,旁边不知何时冒出他的一群跟班。”
芬顿稍作停顿,他灌了一大口汤,似在和着汤水,吞下痛苦的回忆。
希莱斯的眉头已狠狠压低,塞伦背倚墙角,二人沉默不语,静等他继续叙说。
“我预感不妙,想跑,最终被追上。伦道夫命令扒开我的衣服,就像我给修士脱掉上衣证明殴打痕迹那样。
“他们用布蒙上我的眼睛,鼻子一起被盖住,接着把我带到通往粪水池的一道沟渠……
“一下,又一下,摁住我的上半身……蒙着的布全部湿透,我喘不过气,只得靠嘴巴呼吸。大概正是看准这一点,伦道夫趁我大口吸气的间隙,高嚷着继续摁下去。
“我承受不住那样恶心的味道,狂呕不止,吐到最后嘴巴发苦。那时竟祈盼他们能够痛快地了结我,即将感觉要窒息而死时,耳朵塞满的全是笑声……”
“够了。”希莱斯猝然打断。他面上的怒意完全压制不住,“不用再说下去了。”
“抱歉,”芬顿肩膀抖了抖,他眼圈早已在叙述中完全泛红,“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很倒胃口。看啊,咱们的晚饭还没吃完。”
“我不是指这个。”
纵使察觉态度生硬,希莱斯一时半会儿也没法立即缓和,任谁知晓这等令人发指的事情,都没法静下心来。
至于一面之词什么的——芬顿言语中或明显、或隐含的一切情绪,每个表情,无不实实在在地说明真实性。
那痛苦绝作不了假,他统统看在眼里。
“说这些事情,等同于揭你的血痂,然后再伸指头抠挖。我不会再质疑真实性,请你相信我。不用回忆它们了,好吗?”
希莱斯尽可能温和地说。
“谢谢你。”芬顿凝神望着他,泪水顷刻迷蒙他的视野。
“后来我观察到,越是抵抗,那群人越是兴奋。我试着装出软弱无能,唯唯诺诺的样子。一段时间后,这方法果真奏效,他们感觉无趣,便很少纠缠我了。”
“你也确实是软弱无能。”塞伦终于启唇。
他无视希莱斯投注的目光,居高临下地俯视半蹲地上的芬顿。
第9章 引导
“我问你,身板这么弱,为什么还选择进入灰影?你总不可能不知道,我们必须得奔赴战场。按你目前的状况,明摆着就是去送死。”塞伦双手交叠前胸,问道。
“我……我想试试,能不能在集训中多少把身体状态扭转过来。即便最后被刷下去,或者争取做一名后勤杂役,也是万幸。”
“还不肯说实话?”塞伦仿佛不胜其烦,用他那清亮的音色略微叱咄,“那不是我想听的,更非你真实所想。”
芬顿不知被受到惊吓,还是其他原因,泪珠顺着他的面颊急急滑落。他哽塞了一会儿,蠕动双唇。
“躲开他们。”他哑声说,“我想逃离曾经的环境,躲得远远的,再也见不到那群人。我是懦夫……”
“然后发现噩梦追着你不放,打算故技重施,在军队里也摆副胆小软弱的样子,我说的对吗?”
点点头,芬顿噤若寒蝉。
“真蠢。”塞伦毫不留情地驳斥,“你都已经挣脱跳入新的环境,骑士团的天地总比救济院要广阔吧。”
“依我看,你的一点头脑全用去对付自己身上,而不是把矛头对准敌人。为何不想着依靠新的秩序,去尽可能替自己争得应有的‘体面’呢?”
塞伦语速越说越快,口吻便愈加显得轻慢,好似憋了一肚子火气——尽管外表的傲岸被他维持得很好。
“难不成你已经打算这般苦熬,直到兵种再次分配?未免太天真了。告诉你,只要一天再忍耐,他们的嚣张气焰将变为天罗地网,你永远逃不出去……”
“打住吧,塞伦蒂普提。”希莱斯厉声制止。
“无需用这样的语气训斥他,有话好好说。”
“你在指责我的语气。”塞伦难以置信地看向他,“我讲的哪一句不是实话?……好啊,既然你也点头了,干嘛还得要求我和颜悦色!不如先治好他的眼泪,他掉一颗我无名火就腾烧一寸。”
“抱歉,”芬顿竭力克制泪意,“但我并非故意哭,打心眼里我根本不想哭。”
“无心之举,对么?所有事情全是无心无意——我受够你们了。”
塞伦晴空般的双目蕴满不快与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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