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彧指了指额头上的伤口,胳膊自后方圈住了裘世焕的后脑。
他俯在后者耳边,姿势亲昵得像在拥抱或接吻,借此躲避各角度的监控画面:“要知道,纵使现在您身上一件武器都没带,我也不免会觉得,您想杀了我——随时随地,分分秒秒。太子爷,要是太过疼爱野性难驯的食肉动物,小心得不偿失。”
裘世焕笑着回应。
“这就是你一直不肯碰我的理由?”
“肢体上的接触和语言不同,只有信任才能保证您不会咬断我的喉咙。可信任这种东西,就像一面镜子,摔碎了,再怎么拼,都不可能恢复如初。”
“大叔,你有没有想过,坏掉的东西不一定要修复。”在对方低沉而沙哑的嗓音里,裘世焕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牙齿压迫着江彧脖颈的皮肤,“比如你那面摔碎的镜子。那些碎片依然存在攻击性,它们能扎进某人的脖子里,让他流血,让他痉挛,让他失血而死。”
“听起来真可怕。”
“可是你不在害怕。”他笑道,“知道吗,大叔。尽管你一而再再而三推开我,以长辈的姿态对我说教,但你的体液分泌,眨眼的频率,还有呼吸。它们背叛了你,它们告诉我,它们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告诉我——你很想……狠狠地干我。”
“我不会和你做的,太子爷。我不想在任何人身上留下痕迹。”
江彧像被刺激到了一般,挣扎着爬起来。
“别动。”修长的手指差点挤碎肩胛骨,裘世焕的嘴唇没有移开分毫,“来打个赌吧?来猜猜你到底能不能在我面前隐藏自己的本性。如果大叔你赢了,我就主动离开,绝不来打扰你,怎么样?”
“要是我输了呢?”
“和我做。”
短促的低语犹如伊甸园的毒蛇,诱惑而湿黏地舔舐着耳廓。
就在西裤即将被撑到极致的一瞬。门敲响了。
外头传来服务生的声音。
“两位先生,水果拼盘和小食已经送到。现在,方便进来吗?”
***
当裘世焕将最后一块去了籽的西瓜咽掉,他的眼睛向江彧发出了邀请;当裘世焕扒光盘子里小食,擦净嘴角的碎屑,紧身西服将他的腰线勒得格外清晰;最后是假面与西装领带,当江彧手法娴熟地打完领带的最后一个步骤,假面舞会也拉开了帷幕。
裘世焕不会跳舞,就只能坐在吧台边喝酒。
江彧把他托付给酒保的时候,只向酒保提了一个要求。
他要什么,尽可能满足他。
接着,江彧就被人流挤入舞池中央,混合色的射灯打着不同角度,看似凌乱无章。
两面墙壁映出亮蓝色的密集电路,DJ台正后方的墙体旋转着一个虚拟螺旋体。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相似或不同的面具,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动物,拥挤在舞池中央,人们的步伐畅快而兼具优雅。
江彧正被几位高挑靓丽的女士围在中间。
她们邀请他,说是一见钟情。
但很显然,他只能在她们中选择一个人共舞。
“先生。”一位女士凑到他身边,“想来一支舞吗?”
黑发长发的女士见他为难,笑道:“没关系,你可以和她跳一支舞,我也可以去找别的舞伴。在这里,选择舞伴的权利都是公平的。”
“今晚真美好。”他对她们举杯示意,“感谢你们的青睐,女士们。”
江彧刚要牵起其中一位女士的手,想隔着手套行吻手礼。忽然,一股炙热的视线灼灼地钉在他的后背上,出于好奇,他不得不撒开手。
江彧不明所以地转过身,视线却一下子和吧台前的裘世焕对上了。
连眼睛里的神色都没来得及看清,后者便赌气似地别开视线。
***
“你喝太多了,我答应过你的监护人。满足你的要求,但需要适可而止。”
酒保想从裘世焕手里拿走酒杯,里面是一层伏特加、西柚和青柠汁。他主观地认为眼前的年轻人难以承受螺丝起子的浓度。
可裘世焕拍开他的手,面具下的蓝眼睛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无所事事的调酒师先生,多管闲事是能让你今天多挣一点小费吗?”
酒保的手指回缩了一下,显然有些为难:“我可以为你调点别的。”
“不需要。你调的每一杯都像掺了水的苏打水,很有特色。你是这一行的学徒吗?还是老板的亲戚?”
“呃,要来点曲奇吗?……不想要?好吧,小帅哥,你到底为什么而生气?”
“生气?”裘世焕把酒杯推到一边,抓了一把曲奇,“你在说梦话吗?我不会生气的。某个称职的‘监护人’把我丢在托儿所,自己逍遥快活——还让一个没完没了问问题的呆头鹅来照顾我,真是用心良苦。”
“呆头鹅是在说我吗?”
“不然还有谁。”
“好吧,好吧。你不能想点高兴的事情,稍微冷静些吗?”
“我很冷静。”他咬牙切齿地说,“还有,你能不能闭上嘴安静一会儿?”
裘世焕一口咬碎曲奇,表情凶狠得像要嚼断某人的骨头。
这时,一只手搭上肩膀。
低沉的声线靠拢过来。
“你好,小朋友。你看上去很困扰,想找人说说话吗?”
裘世焕一下子认出了对方。顿时,他的口吻恶劣了不下一百倍。
“很好,我不想。”
“别担心,我不是来搭讪的。”江彧倒不在乎他的态度。胳膊撑在凸出的腕骨边,而胸膛位于对方正上,形成一种难以逃脱的高度差,“转过来,小朋友。我有礼物给你。”
“别碰我——如果你希望自己的脑袋保持在原来的位置的话。”
“你不会杀我的,我们刚刚才打了赌。转过来。”江彧笑着说,“相信我。”
裘世焕不情不愿地转了过去。
一块草莓马卡龙,顶开柔软的嘴唇,陷进了口中。
他愣愣地看着笑容柔和的江彧。
“我没接受她们的邀请,而是去就餐区给你带了点甜食回来。还生气吗?”
“我没生气。”被他一提醒,裘世焕立马皱起眉头,“你们一个两个没有别的话题了吗?”
“好,你没生气。既然你没生气……”
他忽然单膝下跪,牵过裘世焕的手,近乎虔诚地吻在对方的手背上。头顶的射灯向两面投影变化角度,玻璃杯里的冰块反射着妖异玄妙的光线。黑胶唱碟在磁头上擦出高亢的电吉他混音。
而那双深棕色的眸子里,所有的情绪都坚毅而不容拒绝。
“我的小先生,你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
第15章
手指搭上西服垫肩,江彧的右臂搂抱着对方的左臂,十指相扣。指尖按在手背筋膜处,主导者跳男步。
脚跟平放,旋转、后踏、抬起。
所有的鼓点、节奏与爆破音都在他们脚下炸开,碎拍追着贝斯线腾跃而起,和弦乘着脚下波浪般的旋律回落。
“你好像很高兴。”裘世焕跟住他的步调,在旋转的裙裾间游刃有余地破开一条路,“大叔,是遇上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了吗?”
“没有没有。我可不敢。”江彧连忙笑着解释。他俯下身,假借舞蹈的由头贴近对方的耳朵,紫水晶的耳坠随拍晃动,仿佛要刺瞎他的双目,“但我很好奇一件事。”
“什么?”
环住上臂的手骤然收紧,两个人胸膛结结实实地挨在一块。西服下正燃着一团火,他们谁也不服谁,谁也不愿输谁,主动者、冷静者才是赢家,但他们此刻分不出谁占上风。
不知是谁的耳语。
“你真的生气了吗,小朋友?”
尽管裘世焕是个危险人物,可在自己即将错吻他人的瞬间。这个危险人物眼神里流露出的不甘与愤怒,却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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