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我正好追溯一下邮件的来源。”江彧说着看向了一旁的裘世焕。他默不作声,斜跨出一步,手揣着兜,如同一尊雕塑般静伫原地,只偶尔留给那些蒙尘的家具一个眼神,“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太高兴?”
后者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
“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太子爷,一会儿要药检,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估计四项检查全都要走一遍,什么尿检血检唾检,还有毛发检查。”江彧小声问,“你愿意吗?不愿意的话我们就想办法跑路。”
“可以。”
江彧没想到他这么快会答应。
“真的可以?”
“那大叔想我怎么回答?”裘世焕的眼神从他脸上扫过,盯着自己的指甲琢磨了一会儿,“‘我不要’,还是‘没意思’?那家伙又不喜欢我,他可不吃这套。”
“你是料定了我吃这套?”
嘴角的笑容加深。裘世焕明着在琢磨指甲,实际上正从余光里打量江彧。
“——不是很实用吗?”
“这倒也是。”江彧不好意思地笑了,“那你乖乖的,等检查完叔叔带你去吃汉堡可乐。”
“我还要吃薯条,土豆泥,蓝莓冰激凌,卷饼和鸡米花。”裘世焕走上前去,特意背着余三海,偷偷勾搂上江彧的脖子。大少爷拉低对方的高度,靠在他耳边,徐徐地说,“大叔,你喜欢什么味道的吻?如果是蓝莓酱,舌头吮起来会很甜美,想试试看吗?”
“你吻过吗?”
“没有,所以我想在大叔身上试试。”舌尖轻抬上颚,每一个气音都带着黏腻的吮吸感,“看看是不是真的,如人们所说。”
江彧手搭着他的胳膊,趁着余三海即将转头,两个人连忙调了个方向。
“怎么这么多?记都记不住。”他清了清嗓子,像是故意说给余三海听的,“行行行,都没问题。那你得乖一点,好好听那个叔叔的话。”
裘世焕抱着他的脖子,眼神迷茫。
“大叔希望我听那个人的话吗?”
“遇上这种事,他可比我更有经验。你别看老余现在这个颓废劲,他可是从业十几年的老法医了。”
裘世焕的面孔低沉下去,似在闷声思索着什么。
江彧见他还在犹豫,连忙加注。
“我答应你,事后会尝尝蓝莓酱,和你的吻。”
裘世焕无言地点点头。
***
两个人很快在四楼分开了。江彧指了指办公室的门,告诉裘世焕自己就在隔壁。当他硬着头皮推开办公室的门,背上黏着的视线也半点没有移开。
他知道裘世焕有话想对自己说,但他没有转身。
和余三海描述的一样,这间办公室真的是又窄又潮。没有什么绿植,标准的办公室风格。
江彧拉开一张转椅,翘着二郎腿坐下。幸运的是,电脑还能用,他优先检查防火墙,远程入侵了几台Geek cat的机子作为肉鸡。
等到准备工作就绪,他打开未读邮件,迅速开启端口扫描。
邮件的内容非常简单,就是一句话。
【晚上九点半。百湖公园,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即使经手人是裘世焕,只要一点时间,立刻就能追溯到原邮件IP。江彧敲了几下鼠标,画面迅速定位在北极圈附近。
海外副机还真不少。
江彧旋过椅子,挪到饮水机下接了杯热水。报告即将弹出窗口的瞬间,他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你是谁。】
大鱼上钩了。
江彧调出报告,随意读了读,发现结果和自己设想的一样,告密者的IP地址就在19区。他快速输入一行字。
【长话短说,我能帮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你想铲除俱乐部。乔迎生只是你的一块垫脚石,但没有我家小朋友帮忙,你一辈子只能躲在电脑后面。】
【你家小朋友?你知道他是谁?】
【至少比你清楚。】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回件。
【今晚八点,海港。我等着你们,记得清理邮件。】
江彧看了眼时间,距离IP地址被破译还剩两分钟左右,他以最快速度清理邮件内容,最后不着痕迹地登出账号。
鼠标键按下的瞬间,他听到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了一记枪响。
***
江彧房门都来不及关,一个急弯跑得鞋底都要脱胶。他一把撞开了生化室的门,冲着桌前对峙的两个人就满头是汗地喊了一句。
“老余,怎么回事?怎么会有……枪?”
江彧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只感觉血气都往脑袋上涌。
围着一张铁质方桌,一方是坐着的裘世焕,一方是站着的余三海。
后者也不知道怎么的,一脸愤怒地踹开了腿边的凳子。
他端着手枪,恶狠狠地指着裘世焕的脑袋,保险已经开了。过热的枪口正冒出一缕白烟。
而裘世焕别过脸,眼神冰冷得有些陌生。
他的侧腹有一道擦伤,创面应该不深,但出血量非常大。
那双精雕玉琢出来,仿佛生来就该按在琴键上一样秀气漂亮的手,被麻绳勒进了皮肤里。
第28章
“……反应可真利索。但下一枪,我他妈要你给我女儿陪葬。”
余三海咬牙切齿地吼了一声。
眼见枪口直指向裘世焕的心窝,扳机蓄势待发。
江彧顾不得别的,一个纵身飞扑,按住余三海的手腕向下倒掰。
手枪完全失控,朝着地板吐完一整个弹匣。地上到处嵌着焦烂的孔洞,冒出丝丝硝烟。
直到撞针发出“咔哒”的空膛,江彧都没敢放手。
“冷静点,老余。”他依旧牢牢控制着余三海,“到底怎么回事?”
余三海没理他,脖子上的青筋猛然爆起,眼睛死盯着裘世焕,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他高声怒骂起来,试图挣脱江彧的钳制。
江彧就知道自己劝不住。遂牙一咬,心一横,脚下腾挪迅速绕后,以标准姿势反剪对方双臂。
手指稍一使劲,余三海就抽不出力气了,手枪应声摔落。
江彧伺机将铁壳子踢进角落,枪身旋转着磕在桌角,撞开好长一段距离。
“别拦我!你别拦我,我要宰了这个小兔崽子!”
“老余!”
瞥见这一幕,裘世焕忽然大笑起来。
他的手指在绳结里疯狂挣扎,好似根本不在乎粗粝的茅草扎得越来越深,勒痕也越发瘆人。
裘世焕一脚蹬开桌子,颔首看向余三海。他下巴的线条高傲得像一只雄狮,靛蓝色的眼睛深处不时喷吐出异样的狂热。
明明受制于人,明明遍体鳞伤。
可就是在这一刻,江彧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这个动弹不得,连性命都掌控在别人手中的金发男孩,只是坐着。只是噙着淡淡的笑意,带着与生俱来的从容与冷酷,不发一语。
强烈到了生理极限的压迫感宛如一股惊世巨浪,江彧几乎被反制得喘不过气,连手指都有些痉挛。
从前跟随都民灿的时候,他也见过不少凶犯。他们确实血债累累,确实强悍并缺乏同情心,也确实藐视法律目空一切。
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裘世焕这样。
这样狂妄,这样自大,这样肆无忌惮。
只听耳朵里“嘎吱”一响,那种连专业人士都无能为力的粗茅草绳,居然一瞬间就被扯得齐声断裂。
裘世焕抬起右臂,他笑着活动手指,轻而易举拽断了左手发力点周围的绳子。然后讥嘲地看向一脸震惊的余三海,揉了揉手腕,笑容灿烂。
靴子稳稳落在遍布枪孔的地板上,沿着桌脚走出一道直线。
他无视手枪,无视余三海既愤怒又恐惧的表情,双腿微分,在对方面前站定。
“喂,太没意思了吧?就算绑着我,就算我一动不动当个活靶子。这么短的距离,居然都能被躲过去?”裘世焕挑衅地说道,“你想杀我?笑话。我原本指望你能带来点新鲜感呢——看来,还真的会有人这么不自量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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